海南校友会举办2024年1月读书会活动

王德峰老师被人称为“哲学王子”，在复旦教授的本科课程主要是《哲学导论》与《艺术哲学》两门。我们今天读的这本书叫《寻觅意义》，是王老师给本科生两门课程的一些浓缩，书里讲的都是一些哲学的基本的概念，以及中西文化的比较，核心是用心去感受的生命体验。

王老师认为哲学是超越经验的生命体验，其最高的形式是通过艺术表达出来，特别是音乐，所以他特别用了一章谈西方古典音乐。

《寻觅意义》这部书为王德峰教授在各个时期、各种场合下的演讲合集，涉及的哲学内容比较广博。在书中，王老师用尽量通俗的词语，中西方哲学比较的方法，诙谐的语气，苦口婆心的情怀，努力地为我们寻找精神家园做一个全面的阐述，并论述了寻觅我们华族精神家园的路径，必定是回归中华传统文化与融合现代科学文明思想相结合。作为哲学院老师，他学贯东西，融汇古今，并且还精通资本论，马克思理论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也是他研究的理论方向之一，这一点在书中也有体现。

无论哪一类人，无论贫穷富贵，无论人在哪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痛苦和满足：幼年满足于糖，少年满足于小红花奖状，青年满足于异性，中年满足于财富，老年满足于权力。但每一个满足之后却未必是书中所讲的“终极心安”，为何这样？书中王老师用各种哲学理论来解答，他从语言文字，苦，心，体验，理性，逻辑……等方面试图来告诉我们心不安的原因，由此让我们逆向反观内心，求得心安之法。

认命≠宿命论

我们儒家知识分子有个毛病，对逻辑、对文字天然崇拜，这当然很不错，但却又被文字和逻辑束缚，变成逻辑客，理中客。知识精英往往鄙视文字以外的知识和经验，觉得不高大上，觉得没有实证叫人放心。比如，佛教学僧中有类人，认为那些就只懂念“阿弥陀佛”不过是乡下不识字的阿公阿婆的方便之法门。这种现象就叫“知识障”。

对这方面的理解，王教授选用了一个阿公阿婆们喜欢讲的一个词来阐述，叫“认命”。

什么叫“命”，什么叫“认命”，什么叫“宿命论”，书中有很多阐述，在此不一一罗列。我给“命”的论断是：人类欲望的基因本能+因缘果律。它就像软件的代码，就像硬件的驱动盘，也就是叔本华、尼采所说的宇宙依靠它的意志力运行。我们人类也是一样，这个绝对意志力，我们古代叫它为“命”。而“命”的最底层就是两行秘密代码，一是生存权，一是繁殖权。这也就是孔老夫子说的食色性也，但孔老夫子只是论断语，没有论证。我猜测，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些时代没有那么多语言文字来表达出来他的思想，更无系统的文字工具来证明这一论点断语，但古代先贤圣人们能依靠体验，累计经验后感知出这两个底层密码出来。

这就要讲到我们人类的情感意识了。人类智慧中，为啥说感性情怀是千万年来人类生存的底层基因密码？因为我们的“受想行识”所感受苦与不苦，乐与不乐，都是千万年来大自然刻入我们基因的情感代码，这些代码在引导我们做选择，无需做逻辑分析理性推演。我们人类思想行为运行的原动力是情感本能，是原始欲望这个密码在驱动。呼吸，心跳，渴望美女帅哥，饿了感受饥饿，都是依靠本能代码去感受，去运行。我们不需要有明意识去控制我们的呼吸，去控制我们的心跳，我们难以控制我们双眼不多看几眼美女帅哥，更无法用说教去教育一个婴儿自我控制食欲。人类千万年来在大自然生存下来，几乎靠的都是本能欲望这个情感系统。而情感必定会有苦有乐，我们人类的情感承受了各种痛苦，情愿选择了情感这条不是理性、不是最优的路径发展，千万年来一路跌跌撞撞，但最终我们人类成功了。体验情感或者说感性情怀的真相，是千万年来人类生存发展的底层基因代码。

这就是“命”的真相。

当然，人类继续发展必须要依靠理性之压舱石，理性逻辑是人类智慧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它的诞生更为人类智慧起到了方向舵作用。

把“命”这个概念厘清楚了，那么，我们就可以正确理解“认命”了。“认命”不是“宿命论”，因果注定了，啥也干不了，干啥都没有用，那是果。认命刚好相反，是要我们瞅准了因，认清楚了命的原理，按照规律办事，这也是“凡夫畏果菩萨畏因”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我理解书中讲述的“认命”就是按照“因缘果规律”来办事。我们需要从源头上认识我们的命（欲望本能），以智慧来驾驭欲望，从而成就道德层次的人格。道德问题是情怀，其实也是一个智慧问题。

马克思·韦伯曾经说过：人类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也有人考证不是他说的）。本书讲的意义，归纳出来就是找到心灵的家，然后又延伸出来中国哲学、西方哲学背景下所追求的不同意义。中国哲学追求的意义是人生哲学，讲的是怎么做人，属于人文科学。西方哲学是自然科学，讲的是因果关系，属于社会科学。

达尔文的进化论认为：一个物种向另一个更高级的物种进化的原因，是各种外部自然力长期作用的结果。目前科学界有反达尔文主义，因为从无机物进化为有机物本身违反了熵定律，理论上最能适应环境的是较低级的简单生物、而非较高级的复杂生物，就如病毒的适应能力远高于人类或恐龙。

叔本华的哲学观点认为：物种的进化是由生存意志决定的。意志引导了进化，意志为自身创造了适应其需要的肢体、器官，而后为自己创造了脑髓、以此作为“认识”自己的工具。

本书最后一个章节关于意志和理性的分析特别精彩。意志是可以走路的瞎子，他有力量；理性是可以看路的瘸子，他可以判断；如果意志扔掉了理性，理性就只能瘫在原地，意志还会胡乱行走，等到意志撞的头破血流之后，意志会再产生一个理性。这和当下的一些社会现象何其相似。

因为每个人都是渺小的、弱小的，天生如此。那怎么样才可以让自己变得伟大，变得强大？外在的弱小，可以通过内心世界的强大来弥补。不要老是盯着自己那一点点小东西，更多地去关怀民族的命运、民生的根本，更有意义的人生也是更伟大的生命。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对社会的认知、人生的经历，只要用心，我们是不是都有可能经历过三个阶段：小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青年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人过中年，好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而这种心路历程，恰恰是我们认识朴素哲学，并明白生命意义的过程，这当中，先知先觉者都能安放好自己的内心，寻找到生命的意义。

人这一辈子，都会经历喜怒哀乐，遇到艰难险阻，那么当我们在工作和生活当中遇到更多的困难和问题的时候，是否能够学会用积极的入世方法寻找解决方案，还是以出世的路径向内心寻觅柔软透气和广阔无垠，它的意义就会出来了。你会发现老子所代表的道家他那种广阔无限，很能疗愈，能滋润并安放我们的内心，让我们活出生命的意义。

回到我们个人自身，我们今天探讨寻觅意义，但我想起汉娜阿伦特讲的要“爱具体的人”。我们在寻觅意义，但也要小心一个陷阱，就是执着于人生意义的寻觅，而忽略了具体可感的生活实际。我们活着本身就是意义，要爱生活本身，胜于爱生活的意义，偶尔跳出生活关照意义，一定要再回到生活中去脚踏实地。

中国文字之优美，我想我不用在这里讲述了，唐诗宋词，就是一幅幅画面，一场场故事情节，汉文字书画艺术更是所有文字中的一绝。

讲精神家园的意义，为啥要从文字开始讲起？书中很多章节论述了，语言文字决定了我们的文化属性，并强调了中西方文化差异主要在于语言文字。我这里从文字的双重性功能罗列一下有关语言文字的一些论句吧，很多争论是对名字的定义不一引起的。

之所以要列举此类关于语言文字的论句，是想帮助我们理解，为啥王德峰强调两种真理的理解方式：逻辑（理性）和体验（感性）。先明白了文字双重性特点，我们才好进一步去理解两种真理的意义所指。西方哲学之所以能先期发展出来重理性逻辑特性，一个重要原因也是由于其语言特性，而东方智慧也因为文字特性所以重感性体验。人类现代文明发展出很多精妙的语言文字，如：数理公式，定理，C语言，AI算法，代码等等，这些都是文字，都是思想表达方式，要掌握这些超级逻辑语言，学子们必须寒窗十年、二十年。

我们汉字在今天这样子让我们能比古人更好的表达我们的思想，首先要感谢佛教，鸠摩罗什的意译方式和玄奘的三不译原则，都为我们扩大思想边界、吸取知识营养提供很多词汇做工具基础，差不多10%词汇吧，可能更多。还要感谢一百年前的新文化运动先贤们，让我们能运用西方的语言逻辑体系来构建现代汉语言的表达模式。

为了说明语言文字对我们表达思想的有利作用和局限性，王教授多次举例金刚经“三句意”——“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这一句和道德经开篇第一句有大同之妙。

书中王教授对比了中英语言，但他也重点讲述了文字的局限性，语言困境也就是思想困境，以及在思想交流中词不达意，名不副实的状态。所以王教授论述了两种真理这个哲学概念，也就是文字无力的时候，我们可以排除掉文字的歧义语言的误导，用体验去感受真理。禅宗的“不立文字、拈花微笑、直指人心”想表达的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当然语言困境和文字歧义，并不一定来自于文字本身原因，还有文字所对应的事物在变化。这里，王教授沿用了一个佛教的重要概念名词来说明文字无法表达变化的另一个原因：“缘起性空”。这个词是一个庞大的词，有各种解读，但我有点奇怪，王老师作为马克思理论教授，为啥不用唯物主义的观点来阐述这个词语？“缘起性空”，即世间万物是普遍联系相互作用的，并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运动之中。这样讲，我们这些从小接受唯物论教育的认知模式的人是不是好理解一点？

书中有一个小标题：中西方文化差异的根源在语言。从我从事的语言学专业角度，我的理解是这样：语言既是工具，也是文化和文化的载体。每个人从小学习各自的母语，也在接受这一语言所负载的文化，成为被特定语言和特定文化所塑造的人。王老师举的“缘分”这个例子就很能说明问题。根本上还是文化意义没法翻译。“缘分”背后是观念、信仰，中国人很少没有对它的认知，不管你信不信，它都有可能影响我们的情感和行为。而这种认知的来源和建立，跟汉语密不可分。“缘分”其实又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文化，这又提示我们，文化并非不可互学、互鉴、共享乃至移植的。

“心”无法言说，如同“意识”无法言说。

虽然王教授花了很多文字去讲“心”，但我相信，这些文字都还是没有讲明白心。“心”如同公理无法证明，但也能不证自明，能证明“心”的唯有“诚”。

而我个人理解，“心”就是人的情怀。

捋清楚了王教授讲述文字语言的双重性原理后，我们就能更好地理解“两种真理”这种思维模式，知识丰富的聪明人可以用逻辑理性去认知，而像我这样慧根浅的人嘛，可以通过体验（比如实践，禅定，观想），去获得灵感，感受真理，领会某种思想，从而构建精神家园。有了体验这种思想工具，构建精神家园这个工程可能就容易一些。

西河道绰夜宿山谷柴门教老婆婆正确念咒语的寓言故事（故事网上应该都能找到），讲述了不局限于文字“体验”真理的道理。宗教喜欢假借寓言故事来讲理，我们很多逻辑客不大认可。但人类情感就是如此奇妙，对恐惧、害怕、哀求的孩童来讲，他不缺讲道理，他可能需要的是一个拥抱的感受。所以最终，学僧体系的禅宗和大众体系的净土宗，走在了一起，禅净必定合流，禅宗的智慧加净土的情怀，就是我们哲学上讲的理性之舵加感性之轮。

我是研究佛教的。佛教起源于印度，在两汉之际传入中国，经过魏晋南北朝到唐朝，佛教中国化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成就，在隋、唐时期所有的汉传佛教的宗派都成立了。汉传佛教并不是没有根的，如果大家要了解佛教文化，我的建议是对印度佛教也必须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从印度佛教到汉传佛教的演变过程，我觉得是蛮有意思的。

一般认为，中国文化，包括中国的儒家、道家或者是佛家，它更强调体验，轻视逻辑思辨。特别是佛教中国化之后的禅宗，极为重体验而轻逻辑思辨。它认为一旦用思想去辨别，就会离道越来越远。禅宗兴盛以后，社会上的这种看法占据统治地位，对佛教义理研究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但是如果了解印度佛教，就会发现其实这是一体两面的事情。印度大乘佛教的宗派，一个是唯识宗，是玄奘大师所传入汉地的，这是非常注重思辨的一个宗派。第二个是中观宗，这是龙树菩萨所创立的一个阐发空义的宗派，是接续般若波罗经以后所成立的宗派。从印度大乘佛教两大宗派的教义和传承来看，这两大宗派都非常注重思辨的过程。藏传佛教中的辩经，在修道过程中，就是思辨的一种非常重要的、活的传承。

在禅宗和净土宗兴盛之前，比如天台宗、三论宗和华严宗，他们对佛教义理的研究也是非常完善的或非常重视的。所以，在佛教的修学过程中，逻辑思辨的作用不可忽视。逻辑思辨只是修学的一个手段，有它的适用边界，不可以走向西方哲学的以逻辑去探讨本体论的终极本源方向。逻辑思辨可以作为悟道前的修学方便。有情众生都在追求个人的解脱，按照藏传佛教格鲁派的说法，在解脱过程当中，逻辑思辨其实可以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对于研究和爱好佛教的朋友来说，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王老师说中国的哲学是涉及我们心灵本身的种种生命情感，你读得懂这一段，是因为你有过这一份生命感受，你读不懂那一段，是因为你的人生还没有那份感受。我自己的经历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

我在18岁上大学时，开始背《论语》，但读不懂。2011年从美国回国之后重读《论语》，我突然能读懂了，就像开了天眼一样，彼时我37岁。19岁到37岁，我花了将近20年的时间。

读《孙子兵法》的经历类似。我23岁大学毕业在银行国际业务部工作，我去抄和背诵《孙子兵法》，但依旧是读不懂。在2020年重读《孙子兵法》，我突然发现我能读懂了。书中的文字直白而而有力量，尤其是末篇《用间篇》，最后一句完全像豹尾一样，猛地一甩，刚劲有力，气贯长虹，彼时我46岁。

读《老子》的经历亦然。2011年回国之后开始读《老子》，彼时我37岁，依旧是读不懂。后面读懂《老子》也是在2020年和2021年初，我能感受到文字里的拙朴和放松感。

因为有类似经历，所以我很赞同王老师的观点。

王教授此书充满了一个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文情怀。读完本书，让我想起中国佛教历史上的很重要的一个人物：西河道绰。

道绰是中国佛教徒精神家园的大力推行者，他把净土宗信仰（可以说是我们华族传统的精神信仰之一）发扬光大，并形成具有中国佛家特色的思想体系的人中。西河道绰（公元562-645年），山西人，隋末唐初是人间炼狱的时代，道绰幼年也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成年后，在一次云游到山西悬中寺（文水）他看到昙鸾的墓碑。在阅读了昙鸾的生平事迹和关于净土思想的《往生论注》后，道绰抚摸昙鸾的墓碑大哭不已。这种悲痛，一是哀伤昙鸾大师的命运多舛，想起自己的童年，二是哀伤众生的悲苦，三是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通往人生的精神家园的路径。但此时昙鸾已然去世六十年了，而且理论已经断绝。道绰从此定居悬中寺，以律从净，放下涅槃专心弘扬净土思想，把净土思想发扬光大，为伤痕累累的众生也为自己在这个的娑婆世界打造一个精神家园。

道绰的故事说明，我们中国人对精神家园的追求从来没有停止过（儒家有从陶渊明到苏东坡，再到王阳明），所以王教授强调要从传统文化中去寻觅意义。构建精神家园是摆脱欲望对我们的控制的一种保障，让我们找到心安的堡垒。

宗教对安稳人心的作用，用大历史观来讲，它是人们的一种客观需要，它不是心灵鸡汤，更不是唯物主义者所批判的麻醉自己的精神鸦片。我们的历史，按照鲁迅的说法就是吃人史，芸芸众生在悲惨的命运中总要有活下去的希望吧？而普罗大众既没有时间学习庞杂的佛学佛理，也没有足够知识储备去聆听参悟深奥的佛法，那他们要在悲惨的时代如何活下去？是净土教给了他们以活下去的希望。

净土教的这种情怀就是佛陀讲的大智慧，是般若智，这也是我们传统文化的精髓之所在。

痛苦是心不安的原因，欲望又是痛苦的原生质体，我“心”不明，才是催生欲望诞生痛苦的根本因。人的痛苦是必然的，快乐只不过是被伪装的痛苦。书中王老师借用佛陀言说、叔本华和尼采的哲学思想对此进行了阐述。

佛陀“人生本苦”——生存权和繁殖权，本能欲望无罪，但却衍生出人类的五毒和各种痛苦。

叔本华“人生是悲剧”——人不自由，被绝对意志驱使，所以不自由之身必定痛苦。

尼采“绝对意志”——超人要战胜绝对意志，离经叛道，圣言无力，自我革命。

王德峰教授认为，要终极心安，需要构建精神家园来堡垒来依靠，必须要从传统文化去找到根本，并充分吸收西方现代文明。这一点我是从净土信仰这个典型传统文化来思考辅助理解的。

民族的、国家的精神家园构建，书中描述了一个路径：民族传统文化+现代科学文明+马克思理论（资本逻辑）。对一个民族来讲，构建民族的精神家园，依靠的还是思想情怀，并由此思想情怀指导下创建的各种制度来保障我们精神家园的健康续存。

个人精神家园的体验层面，书中总结了以下几种：

我们可以用理性逻辑和感性体验双重智慧去把握，去寻找终极安宁。

顺便说一句，海南北部的乡村祠堂、公婆寺庙和乡土信仰，值得有闲有心的人去体验，也值得做文旅工作者去做田野考察。

精神家园的构建，更多属于思想实验范畴。最后我摘录一句关于思想实验的警告句来结束我的读书体会的分享：警惕深度体验对人类理性的反噬！

《寻觅意义》是要想让大家去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也就是心安之处。王老师在书中也说到语言是我们的极限，我们说的是中文，所以我们要通过中国的传统哲学去寻找或体验生命的意义，而从西方的语境下是找不到的。具体形式可以通过艺术、比如音乐与诗歌去感悟生命体验。心安定下来以后，作为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就要有担当，有民族的担当，有时代的担当。所以王老师说先出世，再入世。书中提到禅宗六祖惠能《坛经》：“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本书《中国哲学的人生境界》章节里提到安顿我们的内心要“先出世、再入世”，这里有一个前提是我们当下所处的已经是“入世”状态，实际是“入世—出世—入世”的过程，从哲学的角度看，出世是我们心灵层面的经历。我想到了去年读的《千面英雄》，其中提到“启程—启蒙—回归”的英雄之旅，二者极其相似。

本章节里还提到了儒、道、佛的出世之路，其中的取舍，我理解是需要儒家为本、道家为辅。

儒家讲究的是：无所为而为。做事不是因为要达到功利目的，而是这件事情本应当做，即“中庸”“时中”。儒家讲究的是三纲（即：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八目（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代的大儒都有一个改造社会的想法，现如今的知识分子也应当有这一想法。

道家讲究的是：无为而无不为。做事需要领会天道，实现天人合一，减少人为因素的干扰。道家讲究的是自己潇洒、自由、豁达，一件事情可以正着看、也可以反着看，可以辩证的来分析。

佛家讲究的是：无心而为。做事不求结果，甚至最好是没有结果。佛家讲究的是业力流转、轮回转世，现在我去把业给消了，这辈子过得不好不重要，可以追求下一辈子过得好。

我觉得向内寻找初心很有必要。我是土生土长的五指山人，无论是在武汉读书，还是毕业回到家乡工作，现在到了海口，可以说走过千山万水，看过江河湖海，经历过酸甜苦辣。每当遇到困难和问题，我总要回到五指山市，那是我出发的地方，也是我的心灵栖息地。不忘初心，才能找到奋进的力量，因为唯有那样的地方才能滋养并安放心灵。寻觅，是理性的寻觅，是内心激发向外的动力，是出世和入世两相协调。我们每一个人步调以及生活范畴不一样，只有把握好自己的节奏和路径，在工作、家庭生活以及社交圈中，适当拓宽延伸半径，让工作圈层、家的圈层、爱的圈层能够得到疗愈。

传统文化重体验少逻辑的特点，导致一个重大的矛盾，就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读懂。比如我现在读经史子集，读王老师的这本书，都会有欣欣然的感觉。但是如果没有经历的人，或者是我们的孩子们，他们几乎难以有深刻的认识和共鸣。而我们这些能读懂的人，其实靠的并不是阅读，而是人生阅历和个人悟性。这种读懂，更多的是一种“自我追认”。

中国哲学、中国传统文化有着博大的智慧，但它在当代却面临着极难跨越的险阻，就是与时俱进的问题，就是传统文化现代化转型的问题。以前我非常关注这个方面，从大陆新儒家到海外新儒家，寻寻觅觅，似乎也没有找到特别让人信服的方案。

我们讲汉语、写中文的人，是受传统文化的基因决定的，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的就是这些。传统文化有深厚的内涵和重要的价值，如何让传统文化真正发挥它的价值？传统文化现代化转型的路径在哪里？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王老师特别提到了复旦大学的精神家园建设问题。复旦现在推行的通识教育，在精神家园的建设中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而哲学板块是复旦通识教育的六大板块之一。我现在还在复旦读研究生，明年才毕业，我也有幸参与过通识教育的教学。因为我的研究方向是佛教方向，有很多的本科生会选择佛教的课程，我也去做过助教。在复旦这样的环境里，能接触到一些比较开放和包容的思想，对于在复旦学习的同学或校友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王德峰老师在书里着重讲到中国的传统文化，大量引用了儒释道三家的经典名句，特别是隋唐佛学与宋明理学，三家已经合流，无法细分出彼此的学说理论界线。

王老师在书中也听经常提到的一个词叫“异化”，意思是本来是我们创造并服务于我们的，但却反过来控制我们的东西。其中比较重要的是三个方面的异化：劳动的异化，资本的异化，宗教的异化。

今天我一路听下来，感觉好像有点越分享越深奥了。今年的主题叫做返璞归真，我的理解，其实就是用最简单的语言，去讲最朴实的道理。

我们读哲学，当然也不准备让大家陷入玄学，或者说弄得高深莫测。我理解的哲学就是记忆中的“科学之科学”，高于一般科学，给我们的东西比起我们从具体的某一个学科、某一个领域所获得的，更有指导性，有更广泛的适应面。所以我读这本书的时候，也是带着这样一个目的在寻找，看它到底哪些东西带有普适的指导作用。比如说读书，哲学如果说读懂了，会有更大收益，无论哪一个具体学科或领域，钻得再深，花的时间再多，所得毕竟还是有限，仅限于某个方面。而哲学有可能会在方方面面都有指导性，都有意义。但是哲学确实又不是太好懂，特别是当你们分享到佛学那些东西时，我已经有点懵了，虽然原来也接触过。几位讲得也很好，很贴近现实，比如关于体验和逻辑的区分。

体验，对于中国哲学的建构和理解都特别重要，但因此也带来了不好懂、不好分析的问题。所以我一直比较倾向西方哲学的东西应尽可能多学一点，因为只要多费些时间，它的说法是有可能自己推出来的。

我觉得所有的真理，或者一般的道理，其实都应该是逻辑跟体验相结合的，感性理性其实都是可以相通的。

这本书里的不少篇章内容我听过王老师的课，我的感受，就是西哲也要看一些。我可以给出自己的一个判断:王德峰老师是一个中西哲学和文化的集大成者。我们看书里的文字没有感觉高深，通俗浅显，这是由于讲座内容要考虑受众，所以他用平白的话语来讲，但王老师在哲学上的造诣很深，他西哲很厉害，我读过他的《哲学导论》，我在社科院中环一号读书会，分享过《费尔巴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我认为西哲和中哲就像人的两条腿，西哲让人走得更踏实，因为是逻辑的原则，理性思辨是关键；中哲或者说中国文化让人走得更广远，因为是体验的原则，感性领悟是关键。

在《读书如恋爱》一章中，作者提到四类书，第一类是技术，第二类是研究，第三类是娱乐，第四类是思想。在我上学阶段，更多读的是娱乐和思想性的书，但在我工作之后，更多读的是技术和研究类的书。我已经很久没去读思想类或者娱乐性的书了。如今在读书会里，我读了平常不太会涉猎到的一些书，很有收获。

在的《人文研究与书呆子》一章中，王老师对人文的定义是历史灵魂和命运。人文科学的任务是在历史长河中始终守护思想，这个思想指的是体验和感悟。我对他此章中的观点既认同，也不认同。

认同于他对人文学科的体悟。在《优秀的绵羊》这本书中，作者也提到类似观点，他说，文学作品可以触及灵魂，所以要提倡博雅教育，人文教育可以让人思考人类要往哪个地方发展，人类社会要走向什么地方。

不认同的地方在于，书中非此即彼二元论的倾向，他把学文和学理对立起来了，窃以为学文和学理是可以统一起来的。就像当年吴健雄去美留学前，胡适建议她多去博物馆，多去听一听音乐会，这样子她的科研才能够走得更远。不知这是否为“反者道之动”，要包含相反的一面，所以学文和学理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

王教授四类书的分法很有意思。一般来说，技术类的书不可能有思想，也不可能有娱乐。但其实也未必完全如此。比如我曾经见到一本日本作者写的教孩子们编程的漫画书，不禁拍案叫绝。后来经过搜索，我发现日本人在这方面做得真是很好，不光编程，连理工科的各个专业都有漫画呈现。反观国内的理工科教材，多数不会换位思考，只是作者自己的宣教，把自学的孩子们逼成了“从入门到放弃”。

人生本苦，本应向乐而行，而我们往往把书写成了很难读的书，把读书也变成了很苦的事情。我们写书的作者，是不是应该多花点心思，让读者能够更轻松一些？而我们组织读书会，是不是也可以考虑形式多样化，多增加一些趣味性？

参与读书会，可以促成我们打破疆界。首先是在选书时，读到原来不读的书。其次是听到他人的分享，尤其是我们读书会那些有深度的分享，视野也能得到拓展。“读书是为了脱俗”，王老师说的脱俗，是说不媚俗，有情趣。怎么才有情趣？超脱功利，超脱逻辑。音乐、诗歌一类真正的艺术，之所以可能让人脱俗，就因为它们是超脱功利的。选书的标准，是可以与之对话，并且值得与之对话。不能太low，也不能太高深，不屑一顾，高攀不上，都没法对话。

怎么样去读一本哲学相关的书？第一，哲学著作往往都有批判的精神，但批判并不是批评，批判没有更多的主观意识 ，而是会将事物的本质慢慢显现出来。哲学著作里有很多结论是我们无法认同的，但他们的学说理论是有其逻辑与经验依据的。第二，研讨哲学著作，不管是外哲还是中哲，必须了解其哲学脉络或核心思想，比如学习马克思哲学，如果不懂西方哲学，不懂柏拉图、伊壁鸠鲁的哲学路线，不懂中世纪哲学、近代哲学、德国古典哲学，其实无法真正去读懂马克思。第三，哲学最后还是回归到生活当中，回归到社会当中，哲学从来都不是用来解释世界的，而是用来改变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