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级哲学学院博士王平:心诚减欲,笃志向学

2024-02-29|校友走访

01级哲学学院博士王平:心诚减欲,笃志向学

文章来源:2024年寒假复旦校友走访

走访同学:2021级马克思主义学院本科生黄雅文

王平:复旦大学2001级哲学学院外国哲学专业博士生,现任同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一、 复旦记忆

1.当初您为什么选择复旦?为什么选择哲学系?

复旦大学是南方最有名的高等学府,是每一个学子最向往的地方。我硕士在读期间就萌发了考博士的念头,刚好给我上西方哲学课的老师博士毕业于复旦大学哲学系。我那时觉得他的课讲得非常精彩,尤其是讲到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哲学的时候,深深打动了我,这更加激起了我对复旦大学的向往。因为我硕士期间读的是西方哲学专业,那个时代我就觉得三所学校的西方哲学专业特别强:复旦大学、北京大学和武汉大学。因此我分别给这三所学校做西方哲学研究很厉害的三位博士生导师写了自我推荐信,然而,只有复旦大学哲学系的俞吾金老师非常热情地给我回了信。俞老师的这封信让我非常感动,我深深感受到了复旦大学海纳百川、虚怀若谷的精神,这坚定了我报考复旦大学哲学系的决心。

2.可以简单介绍一下您当年大学生活中印象深刻的一天吗?

虽然我报考的是俞吾金老师的博士,但当年报考俞吾金老师的学生太多,因此录取后,我就被调剂到陈学明老师门下了。我之前与陈老师从未谋面,但陈老师的名气早就如雷贯耳,我对于陈老师也是非常膜拜的。因此调剂到陈老师门下,我也感到很高兴。陈老师在复旦哲学系的名气也非常大,尤其在学生当中流传一句话:“陈老师爱生如子。”有的学生说一年见不到自己的老师几次,但陈老师经常召集我们学生见面并请我们吃饭,我们感觉真的是如沐春风。我是2001考入复旦大学哲学系读博士的,那一年陈老师招了三个博士生,而且非常巧,我们三个人都对康德哲学情有独钟。那个时候学风比较纯正,学生们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三个寒假,我们三个人竟然都没有回家过年,大年三十还在寝室里读书。我们在复旦读博士第一年的大年三十,外面鞭炮声浓浓,我们三个聚在简陋的寝室里过年,这个时候,有人敲我们的门。我们开门一看,原来是我们的导师陈老师和师母。那一年的冬天非常冷,陈老师和师母冒着严寒特意来寝室看望我们。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在一个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节,自己的导师和师母还在记挂着我们,那份感动,我们简直无以言表。其实我们不回去过年,根本没有透露给陈老师,就是怕打扰他安心过年,但不知他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情况的。那天,师母还专门做了几个大菜带到寝室里来了。那个时刻,我们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感情。其他没回家过年的学生听说陈老师来到寝室与我们过年,也赶紧过来问候陈老师。从同学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是多么羡慕我们拥有这样体贴入微的好导师啊。那个年虽然很简陋,但又是最温馨的。复旦北区的一间不起眼的寝室里,师生们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接下来的三个年,陈老师和师母都是在寝室里和我们一起过的。我想这是复旦的一段佳话,这样的情景恐怕在全国高校也不多见。

3.在复旦学习期间,有没有什么人或事给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复旦学习期间,我的导师追求学问的精神深深震撼了我。陈老师曾经在病床上对我们说过这样的话:“学术高于生命,学术没有了,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想陈老师这句话说出了复旦精神,也就是努力追求学术、追求真理的精神。正是因为在复旦有无数像陈老师一样为学术献身的人,所以才撑起了复旦的高度。

我们在复旦读书的时候,见证了复旦师生追求学术的热情。这种热情在复旦的课堂和学术讲座中可见一斑。那个时候,复旦文科有“四大名导”的说法,哲学系有俞吾金老师、历史系有朱维铮老师、外语系有陆谷孙老师、中文系有陈思和老师。凡是这些老师举行讲座,无论教室有多大,总是人气爆满、水泄不通,连社区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都跑来听讲座,着实让人震惊。当然,除了这些老师之外,那个时候,像哲学系的张汝伦老师、吴晓明老师、“哲学王子”王德峰老师等等也是人气非常旺。其他院系有名气的老师也数不胜数。我们这些学生就整天在各大院系之间穿梭听课。学生们进入复旦,就像置身于学术的海洋,我们在其中拼命地汲取知识的养分,乐此不疲。

当时在复旦上课和听讲座,学生们站着听讲是非常普遍的现象。我想这也是那个时代特有的奇观吧。比如哲学系张汝伦老师的课,我上过好几门,他的课堂很受学生追捧,如果不提前占位置,只能站着听课。学生占位置已经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则,如果看到座位上放了一个小小的本子或其他东西,大家就明白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很多时候,教室的位置要提前一天去占,否则临时去,只能站着上课。这就是复旦当年学生的求知热情,有时候你不得不为这样的热情而肃然起敬。好的大学就应该是由好老师与好学生共同组成的学术共同体,缺少任何一方面,都不成其为真正的学术共同体,而我觉得复旦就是这样的共同体。

4.在复旦的学习生活经历带给您最大的收获或者改变是什么呢?

复旦求学经历对我的人生影响非常大,最大的影响是那些如群星般闪耀的大师们的才情深深打动了我。这种才情恐怕不仅仅是天生的,而更多是来自于后天的勤奋。我的导师陈学明的勤奋自然不必多说,这是我亲眼目睹的。陈老师的身体在我读博士时就不太好,他住院是家常便饭。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陈老师的学术成果竟然是哲学系最多的。当年他和俞吾金老师堪称哲学系的学术双峰,每年两人的学术成果不相上下、不分伯仲。陈老师的学术成果肯定是用生命凝聚而成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我想其他老师同样也是在用生命做学问。

关于其他老师的勤奋情况,学生中流传很多故事。据说俞吾金老师同样嗜书如命,因此学生中流传这样一则故事:俞吾金老师担任哲学系主任期间,工作非常繁忙,为了留出时间让自己在家里读书,所以很多时候特意闭门谢客。他家的大门上贴着这样的字条:请不要打扰我,我要读书,有事请让吴晓明老师转达!

这则故事流传得很广,很多学生专门为此去求证过。得到的答案是大致不差的。勤奋出天才,复旦老师们忘我地读书,这就是复旦的传统。正是这种传统的薪火相传、血脉不断,从而使得复旦永远处于学术创新的最前沿。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复旦的“求道”精神深深感染着我。

二、 工作经历

1.您当时为什么选择了学术深造并在高校工作?

我读本科期间,就已经立下了要读硕士和博士的心愿。这是因为我对学问有一定兴趣,同时,家乡有一些优秀的学子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至于要去高校工作,这倒不是我当初的第一志愿,我是出于一种偶然性进了高校工作。当然,我进了高校之后,发现挺喜欢这个工作。教书育人是一个很有挑战也很有成就感的工作,特别是看到你的学生不断进步,甚至能够超越你,那是最大的幸福。一个老师最大的成就应该是他能够培养出比自己更伟大的学生。

2.您在学术研究过程中,最感兴趣的是什么?遇到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我硕士、博士拿的是西方哲学学位,博士毕业后,我先是在一所211高校工作了十多年。由于所在的高校连西方哲学硕士点都没有,我写的西方哲学论文几乎不被编辑看中,文章很难发表。我的学术之路第一站遇到瓶颈。这个时候,我对于未来的学术道路重新做了深入思考。最后我决定必须进行学术研究的转向,否则没有出路。因此我第一次学术转向时,转向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暂时告别了我研究了十年的康德哲学。然而,西方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到底转向哪一个方向,我也思索了良久。我评估了我所处的学术环境,认为在一个一穷二白的学术平台中,要让自己成功,绝对不能走寻常学术道路,而必须剑走偏锋、出奇招,必须研究别人从来没有研究过的问题,才能引起别人的兴趣。最后我决定研究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中最前沿的问题,当时叫做后马克思主义。结果,我所有的文章和课题都得到了学界认可。当我在我的学校干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有一天我被任命了学校的第一任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那时我才40岁,可以说是全国最年轻的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然而,我却毅然决然地辞去了院长一职,这让很多人非常惊讶。但我清楚我自己的选择:高校是以学术立身的地方,不是靠头衔立身的地方,在头衔和学术之间,我更在意的是自己是否有真才实学。这种辞去院长的做法,正是复旦大学那些学贯中西的大师们言传身教的结果,他们大多数甘于寂寞,却在持续不断地从事着思想的创造。我认为这样的人生更有意义。

辞职到了同济之后,后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热潮也过去了,我又在重新考虑学术转向。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学者,如果对于自己本民族的文化一无所知,永远跟在西方人背后鹦鹉学舌,这样的研究其实是毫无价值的。因此,这些年,我拼命在补中国文化的课。我认为,马克思主义最后能不能中国化,中国能不能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最终取决于研究马克思主义的人首先是不是国学大师,这是摆在每一个马克思主义学者头上最尖锐的问题。

3.您最看重培养学生哪些能力或是素质?

一个学生能不能有前途,关键在于三个方面。首先,心要诚。这个心诚是指对真理的敬畏之诚、对他人的热爱之诚、对正义的追求之诚。没有这种诚意,只是为分数和文凭而学习,永远也走不了多远。其次,欲要减。一个人欲望太多,什么都想得到,不能坐冷板凳,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最后终将一事无成。约束自己的欲望,在现代社会尤其重要,否则容易自我迷失。再次,亏能吃。现代的孩子,从小被当作小皇帝一样哄着,自我中心主义的倾向很明显,吃不得一点亏。如果以这样的心态走向社会,肯定也很难成功。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伟大的人物,没有几个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

三、 建议与展望

1.您对马院学生职业发展方向的选择上有什么建议?

我始终认为,职业选择是第二位,而真才实学是第一位的。一个人如果有真才实学,不怕找不到工作,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走到哪里都自带光芒,就怕自己脑袋空空。我最害怕马院的学生在校园里不读书,整天无所事事、虚度光阴,或者将大量宝贵时间浪费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上,这样的做法简直是得不偿失。读书是学生的天职,不读书的学生,其职业发展空间一定是狭窄的。

2.您对马院未来的发展有什么期待?

马克思主义学院是年轻的学院,怎么办好这样的学院并没有多少经验可资借鉴,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然而,唯其年轻,才可以书写最美最好的图画。马院要做出大的事业,我觉得应该注意几个方面。一是人才培养的目标定位应该更高。尤其是名校,应该以培养出一大批中国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为最高目标。二是学科边界的范围划定应该更广。马克思主义理论必须打破学科边界上的狭隘心理,应广泛吸收古今中外的一切优秀文化成果,做到学科发展上的中、西、马打通。三是学院立身的根基扎靠应该更深。学术是任何学院的立身之本,这在马克思主义学院同样如此,如果背离这个宗旨,马院终将是大而无当的。因此,马院的领导到老师,都必须是术有专攻的专业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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