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展：三大法宝 诠释律师工作真谛

从懵懂学子成长为业界精英，在复旦投身学海的日夜被王展视为自己生涯发展的起点。自律师执业以来，他凭借自己扎实法学理论功底与敏锐的市场嗅觉，深耕TMT领域的知识产权诉讼和非诉法律业务，承办了多起广为人知的典型案件和行业首例案件。作为通力律师事务所的权益合伙人以及网络知识产权领域的领军人物之一，他在工作中始终秉持着总结方法论的科学精神，也立志于将创新的艺术思维融会贯通，以精雕细琢的工匠手法呈现出法律论辩的独特魅力。

王展与复旦之间似乎存在着命中注定的缘分。回想起自己步入复旦校园深造的契机，他感概于每一个环节仿佛都充满了必定会归属此地的巧合。如果没有在1999年的某个平淡午后匆匆一瞥，他不会发现宿舍同学卧铺上摊放着复旦的招生简章，并在直觉牵引下按照要求邮寄了报名材料；如果他没有鼓起勇气登门拜访学校招生办确认材料收悉情况，他不会恰巧碰到老师得以确认差点错失的报名名额；如果他不是提前自学法律专业又曾在英语面试当天偶尔翻到考题“What is Law？”的英文教材，可能也不会如此顺利地通过笔试与面试的，成为复旦2000级国际经济法专业学子中的一员。

虽然王展将自己来到复旦谦逊地归因于机缘巧合，但图书馆中早已被他翻阅数遍、熟记于心的藏书和教室中与他万分熟悉的第一排座位，却处处可见地浸润着他励志笃学与沉潜钻研的汗水。回忆起复旦校园里的求学时光，法学院诸位前辈老师的教导尤令他感激万分，师长们强烈的人格魅力与深入浅出的教学技巧交织于一场场趣味生动的学术盛宴，使他沉浸于课堂内外的知识殿堂，逐渐能够跳脱出定义真正领略法律关系背后的社会利益考量，夯实筑牢足以活学活用的法学理论基本功。在他看来，复旦法学院教会他的不仅是理论，更是如“两分法、三点论”法律关系分析方法论一般的，从哲学思辨方式联络到实务运用视角的学习方式。法律概念的形象于细微处见真章，由此在一个个现实的生活案例中得以具化。而对于一名身处业界前沿的律师而言，他所遇到的大部分案件都属于疑难复杂的类型，机械地套用法条显然无法满足业务的现实需要。因此即使在离开复旦校园以后，复旦求学时期培养出的法律研究能力仍然为他的职业发展提供着不竭的智慧之源。

起初，王展从事的是房地产领域的法律业务，在第一份工作任职的三年间，他曾撰写了两百余篇与房地产行业相关的法律小文章。随后，他在对这些文章进行体系化归纳的基础上，整理出版过一本普法性质的书籍《买房114》。这本书在写法和章节安排上完全针对买房的普通读者，按买房者不同类型的购买需求和行为，分为“一手房”、“二手房”、“中介服务”、“特殊买卖”、“律师金点子”、“律师陪购”六篇，务实、易读、好懂、便查、随用，并配以漫画，既图文相得益彰，又避免阅读疲劳，同时把标题做成章回小说的模样，朗朗上口，十分亲和，十分好记，每节“说明”、“案例”、“律师点评”，结构一致，读读查查，一目了然。

当时，他的文章频繁地出现于各大报刊的法律版面，而他本人也多次受邀在第一财经、上海教育电视台的节目上接受访谈。正是得益于这些工作的出色表现，王展的职业发展方向与媒体行业的方兴未艾开始勾连起来。

从房地产向知识产权领域转型，正是王展凭借自身敏锐的市场嗅觉，捕捉互联网产业勃兴浪潮下层出机遇的结果。他承办的第一个知识产权纠纷案件，其实起因于他的同学在新浪发表的系列连载小说《上海相亲情人》，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被发布于另一知名网站。得知同学维权诉求的王展立刻开展相关的法律调研，发现当时国务院颁布的《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将于当年的7月1日生效，凭借先前工作培养出的媒体新闻敏感性，他意识到这个案子将有机会成为《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实施后的“全国第一案”。当时中国虽然已经有正在施行的《著作权法》，但是面对逐渐普及的互联网技术，法律尚未能够针对性回应网络环境下著作权等知识产权维权的困境。在立案成功后，这一典型案件得到了众多媒体的新闻报道，同时在法院的法制宣传渠道助推下，这一案件的开庭庭审环节也在媒体电视台的关注之下顺利进行。

得益于针对搜狐案件成功维权的经验，王展深刻意识到网络知识产权空间是一片正待开拓的蓝海，为此他甚至专门筹建了一个网站开展网络作家维权业务。一方面，此时多数网站的内容尚且来源于纸质媒体，知识产权侵权的行为在网络上大行其道；另一方面，随着我国法治的发展，公民的权利意识得到逐步提升，但是缺乏经验的网络作家仍然面临维权举步维艰的难题，法律专业人士顺时挺身而出，协力政府维护良好的网络规范秩序，也是保障社会公共利益的客观需要。

自2006年深耕于互联网产业起，王展的执业版图含括了著作权、商标权、专利权等传统的知识产权领域以及新兴的互联网竞争法与网络游戏等领域。他高专业的业务能力与高度的敬业精神折服了许多曾经在法庭辩论场上与之针锋相对的对方当事人，其中腾讯公司就是“不打不相识”地成为了他现在的主要客户，他也由此感叹专业选择不仅需要努力，也要善于在机缘巧合中看准方向、把握机遇。

很多人认为律师应具有工匠精神，这一点本身没错，但远远不够。在王展看来，律师应当具备科学精神、艺术思维和工匠手法。其中，科学精神指从事法律工作必须以科学的法学理论为指导，将自己的观点立足于整个法学体系之上，为自己的观点找到坚实的法学理论支撑点；艺术思维指要具有创新思维，突破传统思维，在诉讼请求选择、事实认定、证据搜集、案件管辖等方面大胆创新；工匠手法主要是指在证据呈现方面，严谨细致、详略得当、编排有序，最大限度地发挥证据效力。所以，科学精神、艺术思维、工匠手法缺一不可，只有具备上述三大法宝，才能办好每一个案件。

法宝一：科学精神。法律工作是一项说理的事业，在个案中提出的每一个观点，都需要找到相应的法理依据。每一个案件，在一些关键节点上，论辩双方必然存在着不同的观点。在这种情况下，要成为一流律师，不能只顾着自说自话。要实现充分考虑到可能存在的不同观点，己方优选何种观点，为什么不能适用于本案？他有个形象的比喻，孙悟空火眼金睛，一眼就能够看出对方是否为妖孽。但如来佛更为厉害，不仅能识别妖孽，而且能算出妖孽的出处，降妖除魔的法力更为强大。在论辩过程中，还需要论证对方观点是否错误，还需要搞清对方观点错误的根源是什么。因此，在代理案件的时候，他与团队总会在庭审前提前梳理总结许多类案、法官的裁判文书、学者的观点述评、国内外的相关制度，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对于支撑己方请求的核心观点更是全力论证，并且将这些内容归纳装订成册提交法庭参考。王展本人也极其重视法学理论的学习和研究，出版发表了多篇文章、著作。甚至在出国旅游期间，也随身携带《知识产权法学方法论》等书籍，时时阅读，常有会意，举一反三，力图掌握其精华，锻造自己独特的分析视角。做到心中有理论，遇案不慌张。往往一个案件下来，就能够成为该细分领域中的小专家。比如在旺旺果冻诉《长大》电视剧侵犯名誉权纠纷中，原告被告电视剧制作方在电视剧《长大》中虚构了“旺旺果冻噎死人”的情节，王展代理团队查证了剧本、剧集画面中的字幕和配音等证据，对案涉行为进行了科学定性，即案涉行为虚构了果冻噎死人的情节，并将旺旺果冻作为影视道具，于是本案的争议角度就转化为在影视创作中是否能用现实品牌作为道具及其使用边界，如此一来该案就成为了首例涉及影视道具使用纠纷案，并最终法院详细阐明了影视道具的使用规则，不仅驳回了原告的全部诉讼请求，且该案的判决结果对于影视行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法宝二：艺术思维。法律实务工作须立足于现有的法律制度，建基于现存的法学体系之上，但不代表不需要创新、不能够创新。艺术的特点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王展在办案过程中力求突破，大胆创新，时时以创造“第一案”来要求自己。

在诉讼请求方面，王展办理的微信生态诉讼案，对于该案而言，可以违约或者侵犯商誉权为由追究被告责任，这应该也是最保险的做法，有助于维护个体权益。但对促进平台治理、优化平台生态系统而言，意义就不是很大。于是，王展认为，被告行为的要害不仅仅在于损害腾讯公司的私益，更重要的是，破坏了平台内的经济秩序，危及微信商业生态系统的健康，损害准公共利益，具有更为重大的意义，他力主原告通过竞争法路径启动诉讼。后来，该案入选杭州铁路运输法院2020年知识产权司法保护十大案例、最高人民法院《全国法院系统2021年度优秀案例分析评选》。

在事实认定方面，他在办理全国首例“先行判决+行为保全”《蓝月传奇》游戏案件时，为了回答法官提出的“游戏作为类电影作品的独创性到底体现在哪里”的问题，他从图书馆借了十几遍电影艺术方面的书籍，认定发行电影语言是镜头，若干不同角度拍摄的镜头组成一个场景，若干场景组成开始、高潮、结局等场景段落，从而厘清了电影和游戏之间的关系。该案入选最高人民法院2020年度知识产权50件典型案件、浙江法院2020年十大知识产权典型案例。

在搜集证据，也可以发挥创新性思维。比如，在办理首例影视创作中道具使用侵权纠纷 “旺旺果冻诉《长大》电视剧侵权案件”中，对原告取证视频通过抓取软件分析争议镜头连续帧的数量与上万条弹幕评论统计的只为向法庭展示一个清晰的科学定义，“一般连续七帧以上才能看得清楚”，而涉案镜头仅有连续3帧和连续4帧，所以一般人是看不清楚的，不会造成严重后果，由此无法证明侵犯名誉权所要求的主观故意。善于从系列微小细节，发掘出影响案情的重要因素，取得良好的抗辩效果。

在证据搜集方面，他也充分发挥了想象力，可谓：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比如，在代理第一个知识产权案件即其同学诉搜狐一案中，将搜狐读书频道的论坛斑竹管理规定、积分管理等全部管理制度进行了一一检索和公证，以论证网友“八厘米的蔚蓝”作为搜狐论坛斑竹实施的转载作品及创建连载的行为属于职务行为，最终法院认定应当由搜狐公司承担直接侵权责任。再比如在一起“花和尚”诉腾讯新闻侵犯名誉权纠纷案件中，原告主张腾讯新闻登载的花和尚照片，导致其妻离子散，侵犯其名誉权和肖像权。王展在获知原告陈述其肖像照片在其微博发表的信息后总感觉原告似乎隐瞒了什么，于是在庭审结束当天晚上花了4个小时向前翻阅了原告的微博，终于找到了相关证据，原来原告在多年前的大年初一早上自行发表了案涉花和尚照片，最终法院驳回了原告侵犯名誉权的指控。

在法庭调查中，特别注重创新性发问。王展认为，发问可以贯穿于法庭调查的全过程，且最能体现律师水平。比如答辩阶段，可以对原告的诉讼请求和事实理由方面进行发问，要求原告对其进一步予以明确以便被告进行针对性答辩；在证据质证阶段，可以要求对方对于证据的来源、形成过程和内容进行说明，以便己方对其进行质证。在相互发问阶段，更是要善于提出一些刁钻问题，既要与案情有重大影响，也要让对方不能回答、不能不回答。比如2019年代理腾讯公司提起抖音侵犯微信头像与昵称的不正当竞争纠纷案中，针对对方提供的技术小哥作为专家证人，王展接连盘问了对方技术小哥30个问题，其中涉及关键问题如抖音在使用微信授权登录服务时除了获取用户微信登录态外，是否必须同时获取微信用户头像和昵称时，对方确实比较难以回答，先是主张运营角度同时获取用户头像和昵称有利于吸引其他用户，但是问题的实质是技术问题，不是运营问题，最终迫使对方做出了完全有利于己方的答案。该案最终法院出具了行为保全禁令，禁止抖音超范围使用微信用户头像和昵称及多闪使用微信授权登录服务的行为。

在管辖等程序方面，善于利用必要共同诉讼制度进行抗辩。很多时候原告方为了选择对自己有利的管辖法院而随意增加被告，但是民事诉讼法对于共同诉讼规定了必要和普通两种，对于普通共同诉讼是否合并审理除了法院同意外，还需要对方当事人同意。比如在孙维君诉腾讯、百度、阿里等平台擅自传播《中国好声音》节目侵权案件中，王展即代表腾讯公司提出了共同诉讼异议，从程序角度抗辩使得法院驳回了原告起诉，成功赢得了诉讼。

法宝三：工匠手法。在证据呈现方面，王展展示了精雕细琢的工匠手法。王展所办理的案件大多为复杂疑难案件，证据材料较多，涉及的专业性比较强。为了便于合议庭法官充分掌握案件事实，王展作了大量细致的工作，略举几例如下：

在办理鬼吹灯案件中，探险三人组胡八一、王胖子、Shirley杨探险必备的几件物品，包括摸金符、蜡烛。盗墓时，摸金校尉佩戴摸金符，遵循“鸡鸣灯灭不摸金”等盗墓法则。王展自行购置了摸金符，带了电动蜡烛，现场展示，给法官直接的感受体验。在该案中，他搜集整理了大量书证，重达百斤，几个壮汉通过专用拉杆箱抬到庭审现场。庭审时，几十本公证书、几百上千个证明点，有条不紊，一一举证，井然有序。

在办理蓝月传奇案件时三次比对文件，会用三种不同的颜色的封面有意识进行区分，分别制作了游戏对比材料。在代理被告的游戏案件中，王展在比对时首先把原告的比对材料以截图形式也含括进来，同时发表自己的比对意见，这样就不用法官再去另行翻阅原告比对材料，方便其对双方的比对意见进行全面分析。

鉴于游戏的复杂性，仅仅靠口头表述是不够的。王展在庭审中携带2台投影仪、自备户外拍摄用的架子。本以为法庭的白墙可以直接投影，没想到并非白墙，只能先以法庭的A4纸贴墙充作临时幕布，非常清晰地向法庭展示两款游戏的相似性。后来有了经验，事先准备好专门定制的幕布。

王展在高院庭审现场架设幕布

在蓝月传奇案件中，为了比对两款游戏的系统及属性分配情况，团队成员精心制作了思维导图，完整清楚地展示了游戏的框架结构，包括角色养成、场景段落、消费奖励三大系统。全面突破了传统游戏案件仅仅进行元素层面比对的做法，将游戏案件的审理提升到要素层级的系统比对上。这种划分方式也为法庭所接受，直接提升了游戏案件的办理水准。

王展团队设计的蓝月传奇游戏整体结构图

王展认为，律师工作的真谛首先在于最大限度地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律师要同时具备科学家、艺术家、工匠的特质，要充分调动科学理论，开动艺术思维，以工匠手法编组证据、展示证据，充分发挥律师的主观能动性，实现当事人合法权益的最大化。不能自说自话，只看到对自己有利的地方，不及其余，不考虑可能存在其他观点。多年办案，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赢得莫名其妙，输得稀里糊涂。

王展认为，律师工作的真谛还在于要协助法官厘清案件事实，梳理案件所涉及到的各种观点纷争，搜寻案件所使用的请求权规范基础，减轻法官的工作量，协助法官准确、快速地处理好案件。律师展示出来的科学精神、艺术思维、工匠手法，其最终目标，不外如是。所以，他提出一定要换位思考，以法官的思维做律师，这样在诉讼请求、事实归纳、证据组织等方面会有着更为周到的考量。他在很多案件中整理全案事实并标注好每一事实相应的证据页码提交法庭，同时所撰写的代理词争取做到让法官可以直接复制使用。他的细致工作，也赢得了法官的信任和赞誉。至少让法官相信在事实方面，王律师是不会忽悠他的。在一次游戏案件开庭结束时，法官说感谢原告代理律师的工作，使得从来不玩游戏的合议庭成员懂得了游戏。

王展律师主要论著：

Ø 《著作权法体系化研究》， 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

Ø 《知名作品主要人物形象保护的若干著作权法律问题》.知产力. 2017.12.12

Ø 《新《著作权法》背景下网络游戏作品类型之司法探究》.知产力. 2021.6.15

Ø 《探寻互联网平台相关商品市场界定的阿基米德支点》.知产力.2021.7.13

Ø 《网络游戏侵权相似性比对方法评判及维权策略》.中国版权协会游戏版权工作委员会. 2021.7.20

Ø 《人工刷量交易平台商业模式的正当性评判》.知产力.2021.8.26

Ø 《制度的选择：互联网屏蔽略论》.知产力.2021.10.27

Ø 《秩序的逻辑：商业道德新论》.知产力.2022.03.28

Ø 《通往繁荣之路：商业道德新说》.知产力.2022.05.18

本文作者：复旦大学法学院学生  吴晓晶 

文章来源：上海复旦大学校友会秘书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