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有情人不老-记新闻系1962届同学武汉联谊

2014-05-01|校友走访
文/严介生 盼元旦,盼春节,盼正月十五月圆夜,但最让我盼的,却是暮春四月的快到来:这个月的21至27日,复旦新闻系1962届同学将在武汉举行联谊活动,这是我们自定的节日,每年团聚一次,今年是第六次了。一过清明节,石明仪便来电话商量买火车票的事,去年黄山聚会她未去成,这次准备得特早。可此时,我担心的事远比火车票难办:老伴正新配一副假牙,医生说最快也得5月才能做好,没有她的陪伴,我怕是独自去不了武汉了。心里一上火,自己嘴里的一颗臼牙也发了炎。不过结局还好,在老伴的恳求下,大夫答应给她赶做一副临时假牙,当然要另加1000多元的费用;我呢,拔掉了这颗早已晃动的牙齿,免得到武汉后它又捣乱。虽然付出一些代价,但夫妻双双去武汉的心愿得以实现,值!从北京乘高铁到武汉,只需4个多小时,到格莱豪特酒店报到,见到的第一位同学是老侯,站到他面前了,不出声,他竟认不出我。难怪,老侯的双眼黄斑病变,只剩下0.02的视力,连拨电话也不能了,却坚持要老伴陪护着从山东济宁赶来,还夺了个报到第一名。老侯已与游览无缘,但不肯在酒店待着,由老伴牵着手坚持与大家一起走遍了所有景点,能理解,为的是珍惜与同学们相聚的每一分钟。老祁已是“80后”了,是本次聚会中男生的老大哥,一条腿已不太灵便,拄着根手杖,兴奋得一个个房间串门拜访。他还是团聚活动的“老积极”,去年的聚会以黄山为中心,老祁退休前是一家旅游报的主编,到过这些景区不下10次,照去不误。老祁说,团聚一次,我多活一年!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四川话音,是李客雁!逐步走出丧夫之痛的她,说啥也要来参加今年的聚会,不想女儿临时有事不能陪护了,航空公司又有规定,80岁以上老人不能独自乘飞机,幸而她的亲家母还未过“80线”,并愿意帮她实现这个心愿,于是两家好亲戚、一对老姐妹,相依相伴着从沈阳飞来了武汉。王正心,年轻时是某省报有名的美女记者,丰采不减当年,却也拄着拐棍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是赵本山在小品里坑骗范伟的那种,原来她左脚的踝骨骨折了,还没好利索,硬是从南京赶来,说是我玩不了,就坐在车里陪伴大家。同学们很感动,一面表扬她,一面又批评起她丈夫、同班同学的李贵梁来,责备他没能照顾好妻子,嚷嚷着要他把王正心从酒店大厅里背上楼去,以示惩罚。“老激动”的到来很使大家欣慰,围上去问长问短。去年黄山聚会时他正在杭州家里受罪,患上了带状疱症,失偶后的重组家庭在即将步入婚姻殿堂时突遭阻挠,雪上加霜,身心俱疲,同学们放心不下,从黄山游到天目山后返程,有十多人相约在杭州停留一宿,专程去看望他、支持他、鼓励他。现在说起这一段,“老激动”又激动起来,有点哽咽。而从哈尔滨赶来的“小激动”却让大家唏嘘不已:你嗓子怎么了,感冒啦?原来他做了肺部手术,很成功,但管声带的神经却被伤着了,声音变得细小沙哑。但“小激动”依旧爱激动:“长了病才知道,能与老同学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是多么的幸福!”说话显得费劲,给人的印象也更深。据说导游最怕带老年团了,而我们这次来的20位同学中,“小老弟”吴钟谟也都75了,11位陪护的亲属,只有一人未满70,可说是个超级老年团了。导游周小姐却说,她感到特省力,上午九点才出发,下午四点就回旅馆了,看的几乎全是市内景点,大家还总往人少的地方走。欧阳修说“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我们正相反,旅游之意不在风景名胜,而在怀旧交流,总是三五成群,相扶相牵,不断地说、说、说、说,不停地哈、哈、哈、哈。只是进了古琴台,大家转悠了很久,伯牙碎琴谢知音的故事流传千古,都是熟知的,今天似乎品出了新的意蕴。小卖部在出售一本介绍古琴台的小册子,我买了10本送,分赠身边同学,傅书涛同学说:“嗨,我怎么没想到呢?多好的礼物,意味深长。”不过也出过一点小波澜,那天游湖时,“船导”的讲解像在为某大公司做广告一般,退休教授杨冬青忍不住,站起来提了意见,很有点愤愤的样子。冬青当过兵,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老脾气没改。出了个“游船件事”,晚间餐桌上可就热闹了。原旅游报主编说,导游是不准更改旅游词的,教授不明事理,错怪了“船导”。教授不服,竭力为自己辩护。也有帮他说话的,认为游客可以向旅游部门的任何人提出意见,教授无可指责。很快形成正、反两方,辩论逐步变成斗嘴。“老班长”出来“灭火”,但还有人“挑事”,当众举报说,当时冬青夫人曾试图制止他的“不当发言”,不但不听,反而推了她一下,如此对待专程陪护而来的老妻,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家的目光刷地转向邻桌,见他夫人“小夏”果然还面露不悦。这下“舆情”顿变,“舆论一律”了,一致责令教授向夫人认错,女士们也“参战”了,为同伴“维权”。冬青一看情况不妙,立马起身向夫人喊话致歉,但大家认为态度不够诚肯,不予通过,没奈何,只得离席走到夫人面前“低头认罪”,夸张的言词加滑稽的动作,引得老妻“噗哧”一笑,大伙连说“好了!好了!”全都笑弯了腰。小夏后来又说起此事:都七老八十的了,怎么突然像个毛头小伙子似的,要不是同学们求情,我真会跟他没有完!我在心里回应她:嫂子,不只你家先生,没看见吗,老头们全都变成“老顽童”了啊!大家从全国8个省市千里迢迢聚到一起,就是要来一次时光的穿越闪回,重温学生时代那种无忧无虑的心态,就是要避开儿孙们尊敬和关爱的视线,暂卸长者的身份,到一个无拘无束的环境里过几天轻松自在的日子,所以女士们哪,对我们这几天的“顽皮”甚至“疯狂”,请多加包容吧。那么我们的聚会就只是个“玩”么?不,也干过些“正事”的,2010至2012年间,我们1957年级连出《半个世纪的跋涉》和《五十年后的感悟》两本书,都是50多万字的大部头,健在的同学中有50来人参与,以笔谈的方式回顾踏上社会后经历的磨难、曲折、探索和拼搏,畅谈工作、生活中经受的成败得失,备尝的酸甜苦辣,被誉为“永远不散的聚会”。可是,孕育“不散聚会”的创意、策划正出自几次“短暂聚会”。书中的畅谈填补了同学间相互了解中很长的一段空白,友情因此而超越五年的同窗之谊,而且书中的文章也使亲属们熟悉了我们中的许多人,加入到我们的“圈子”中来,例如我老伴原来总说“你们的”聚会,现在已撤去你我的界限,不再以“做客”的身份参加聚会了。有的亲属还成了聚会的主要筹备者,如这一次,苏天生夫人魏光惠就出了大力,回想去年定点武汉时,苏天生顾虑重重,正在一条条摆着困难,“小魏”霍地站起来“喝”住他,痛快地说,困难是有的,但我们能克服。是老妻一锤定了音。聚会期间,老苏自不必说,小魏也陪大家一起住在酒店里,真的“倾巢出动”了,尤其令人感动的是,小魏在筹备期间住院做了乳腺手术,可她在大伙面前从不提起。总之我们的同学聚会所以长盛不衰,与亲属们的倾力支持大有关系。每次聚会都要做一个决定:明年怎么办?天生夫妇为了给大家省下租借会议室的费用,把我们领到自己家里,得以在“阖家团聚”的温馨中商讨这件大事。讨论当然是以漫谈形式进行的。可能是马上就要离别的缘故吧,人们好像特别容易动感情,前面提到过“老激动”的哽咽,就是在这个场合发生的。还有张克良,也激动得语不成句。原来,他独自外出了,快到开会时间还不回,是人地生疏加老眼昏花,走丢了,还是找不到苏天生的家?他又没留下手机号,大家着急起来。我拨通远在北京的克良夫人的手机,立刻放下心来:跑得再远的老头也出不了老妻的视野!很快,克良把电话打过来了。就这么简单,小事一件,但克良却说,这体现了同学间“无微不至”的关爱!对于明年的安排,大家的意见空前一致:“继续!”还发生了“主办权”之争,侯源源老师委婉地说:“欢迎大家到上海去玩。”家住杭州的金玉琴、陆明乔则介绍杭州新辟的一些景点,认为那里的环境对我们这些人特别适宜。金玉琴老伴是唯一的男陪护,他站起来说,一定全力以付,为大家跑腿、服务。双方都盛情相邀,可总得婉拒一处,倒有点难以启口了,大家都看着杨忠华,他是我们这个群体的灵魂人物,又是侯老师的丈夫,难题理当由他来解。老杨也真行,他说:我们的聚会还有下下次呢,后年优先考虑上海,怎样?大家都拍手,通过了:2015年到杭州相聚!但为这次聚会画上“句号”的,是接着开吃的“最后的晚餐”。苏天生、魏光惠夫妇要尽地主方谊,设宴为大家送行,两口小酒下肚,祁子青站了起来,要向大家“献歌一首”。老祁的嗓音我不敢恭维,但他不是因为自己声音好听,而是因为高兴,因为有感情要抒发,所以要给大家唱歌的。他唱的是一首老歌:“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在,挡不住春风吹进胸怀……”。大家都听懂了,都感动了,被他的歌声,被他的真情。这时有人向周导“讨债”:那天在大巴上你只唱了半首土家族民歌,剩下的返程时未唱,现在该还账了吧!周导说这歌是男女对唱的,哪位男士上来配合一下?正当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时,王正心在“提示”身边的人:“李贵梁、李贵梁”。声音虽小,很多人听到了,李贵梁,你妻子都认为你行,别往后缩啦!贵梁这“厮”端的了得,就听周导在车上唱那么几句,他已学会了,清清嗓子便开唱:“喝你一杯茶呀,问你一句话,你的老爸爸,今天在不在家?”周导接唱:“喝茶就喝茶,哪来那么多话?我的老爸爸呀,今天上山没在家。”小伙子向姑娘讨了六杯茶,提了六个问题,步步深入,直问到姑娘芳龄和有没有对象,在这个过程中,两个邂逅的年轻人的心逐渐靠近。李贵梁现编了一些词,有些地方还有意加重声音或放缓节奏,再现了学生时代他那调皮与幽默的脾性,引来满堂彩声,有人开玩笑说,这家伙是借着这段对唱,在重温自己年轻时的那些好事吧?在这个场合,好像只有表演点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情意似的,原复旦舞蹈队队员金玉琴与王乃钧“比划”了一段舞蹈,王正心独唱后又与李贵梁合唱了一曲,魏光惠用俄语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玛世明、吴钟谟也亮了一下歌喉,连我这样腼腆古板的人也按纳不住,在王正心伴唱下,与老妻跳了几步交谊舞。聚会在大合唱《毕业歌》中结束。是的,今天“弦歌在一堂”的我们早已不再“桃李芬芳”,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里,慷慨激昂的神情依旧,肩负使命一往无前的精气神未泯。我是相信所谓“心理年龄”的,一个人只要热爱生活,永存着对国家、人民、亲人、朋友、同学的情与爱,不管多大岁数,他的心态总会是蓬勃向上的,就像一首老歌唱的那样:“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一些电视谈话节目结束时,主持人常会请嘉宾用一句话概括对某件事某个问题的见解,如果也要我用一句话来概括这次武汉聚会的感受,我会给出这样七个字:“人若有情人不老”。火车从武汉启动了,踏上回京归途的我,不,我们,又开始了新的期盼:盼望同学们都健康平安,盼望明年在“天堂”杭州再聚。(2014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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