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卖“宝马”
陈德华 （管理科学系78级）
说起来可能没人相信，我在美国这么多年，只卖出去过一件东西，那就是我的第一辆汽车。虽说只此一遭，但还是有故事可讲的。
先要从如何买进这辆车说起。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头几年的事。我所在的校园里一天有二十小时的校车服务，自己没车也能生存。当时买车的目的有二：一是周末买菜方便；二是美国民族是一个“车轮”上的民族，体验美国的文化，在某种意义上，要从汽车开始。这第二点比第一点更重要。根据当时的财力，校园里的朋友帮我做了很多版本的预算规划，我最后拍板集中在两款车上：马自达323和尼桑E。 这两款车对包括我们留学生在内的社会底层人士比较合适，原因是马力大，耐久，且相对便宜；但缺点是噪音很大。当然我财力有限，只能买二手车，更管不了噪音了。学校附近有一条路，非常陡。我们试车时都从这条路开，如果能不费力地从这条路爬过，说明这辆二手车值得进一步考虑，况且这条路是周末买菜的必经之路。我那时还不会开车，就请别人替我 “爬”这条路。这一“爬”，刷掉了好多二手车。剩下的车挑哪一辆，就只能凭我的感觉了。
那是一个秋雨后的傍晚，C州S城特别闷热。S城其实是一个盆地，那所大学是建在一个盆地里的。秋雨过后，热气全留在盆地里。那天，我们一行三人满头大汗，来到一位卖车人的家中。车子的主人是位中学女教师，戴着眼镜，很是斯文。丈夫在保险公司工作，看上去相貌堂堂，美男子一个。我暗想这两口子的搭配符合中国成语“女才郎貌”。她的马自达323已开了七年，100500英里，想卖2000美元。 试车的结果都没发现问题。她让我看了汽车的说明书，我打开一看，娟秀的笔迹在说明书的空白部分，做了不少笔记，煞是工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汽车说明书上做读书笔记（至今未见第二人），说明她很认真地读过说明书。这与她的教师身份很是符合。我从小的理想是长大后当教师，颇有“他乡遇知己”的感觉。 但在那时花2000元美买一辆已开了100000英里以上的汽车，好像有点贵。我们三人用她听不懂的中文一商量，决定砍价。结果一路砍下来，砍到1500元。 正想再砍，她丈夫插话了。他说，如果你们付现金，他们可以接受低一点的价格，因他家里可以少报税。我们这帮初来乍到的留学生还没来得及佩服他的聪明，那女主人就很严肃地表达了不同意见，她认为这样做，对 别的纳税人不公平。她丈夫看似有点难为情，在一边不吭声了。我听了后，觉得她是个正人君子，既然不愿意欺骗别人，在旧车上也不会有什么掖着藏着不告诉我。 再想像她在说明书上记笔记的情景，我感觉到她做事不会马虎，那么对自己的汽车也会格外爱惜，这辆车的质量可能也会好一点。想到这里，我马上表示可以1500美元成交。虽然按当时的市价，1500美元买这辆车可能还是贵了些，但买二手车，都是有风险的，买主不知道卖主是否诚实，风险很大。虽然可以把车送去车行做检查，但那也是要付钱的。她的诚实多少减去了我的后顾之忧。
这辆马自达323就这样成了我家的“宝马”。我和妻子学车，考驾照，买菜，接送亲友，接新生，等等，都没少它的帮忙。几年后我们又需要一辆车了，就买了一辆新车。由于对这辆“宝马”的好感，想给它找个伴，我们决定新车也买马自达，于是我们有了一对“宝马”。再过了一阵子，马自达323年 事已高，我们也要离开学校了，它禁不住长途跋涉，我们决定把它送给任何一位在校的中国朋友，使这辆宝马有个好的归宿。猴年马月，我们若返校，也可去探望探望。但结果使我大失所望。我打了许多电话，竟然无人愿意收留它。原因很简单，它跟随我久经沙场，身上难免有明蒼暗伤，朋友们都是穷学生，付不起医疗费（汽车修理费）；加上汽车的保险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并非每个留学生都支付得起的。于是我就决定卖车，说不定能卖给一个好人家。
我的卖车经历就这样开始了。
在美国卖车最大的麻烦有三：定价，陪试车，与买主谈价钱。其中陪试车是最花时间的，而定价倒是有许多书可以参考。我懒得翻书查价格，就想定个吉利的数字吧。中国人喜欢用“8”，讨个吉利。但我可能用不上，这车几年开下来，800美元肯定没人要，80美元又太少了。我灵机一动，我们中国文化里“3”也是个吉利数字。领导指示喜欢不多不少讲三点；文章不写三段不算完；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景阳岗打虎，还来个“三碗不过岗”；就连唐伯虎调戏良家女子，还美其名曰“三笑”，。。。。。更有甚者，我的马自达车型是323。想到这里，我定下300美元 一口价！广告一经贴出，应者云集。还价者一律婉言谢绝。试车，探讨该车的机械性能等等，最后，一位乌克兰留学生“胜出”。这位“乌同学”在我校工程学院学电脑，言谈间，对汽车的方方面面极为内行；试车后，对我这辆车表示了极大的兴趣。由于他上我家来，和我谈得很投机，又由于乌克兰以前和中国同属一个社会主义阵营，我决定将车卖给他。但他提出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条件：分期付款，他说买车后还要买保险，注册，都得花钱，一下子拿不出300美元。头款付150美元，还有150美元分两次付清。虽在我意料之外，我还是同意了。第二天晚上，乌同学拿来了150美元，就把车开走了。妻子望着远去的车影，对我说，就收他150美元算了，他好像挺可怜的。我刚想同意，又一想，这在美国做买卖要讲公道和信誉。如果我这桩买卖以150美元收盘，对那些由于来砍价而被我谢绝的客户来说，就不公平了。
过了一星期，乌同学果然守信，开着马自达送来了50美元。又过了一星期，他和他的妻子一起给我送来了100美元。他的妻子并不是那种“牛高马大”的俄乌女人，身材更像中国江南女子的身材，只是脸上的五官，使我想起她是乌苏里江那边过来的。奇怪的是，这100美元里面，有70到80美元是1美元的，也就是说那晚我收到了70至80张1美元纸币。奇怪，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一元纸币呢？管他呢，都是钱，重要的是我们已经“银货两讫”了。我算是做成一桩买卖了！一个中国人在美国把日本车卖给了乌克兰。谁能说这不是典型的国际贸易！
又过了几个星期，我们要搬家了。我妻子的公司租了一辆大卡车来帮我们搬家。我们打包，装箱，打扫，忙了一周。搬家的前夜，天降一场大雪。第二天，天空还飘着鹅毛雪，但我们还是起了个大早。我打开大门，想清扫一下门前雪，以方便搬运工进出。不料抬头一看，门前不远处，有四个人在大雪下面一字排开，我只认识其中两 位，我的乌同学和他的妻子。还有一位老者和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约7，8岁。 乌同学介绍，老者是他的丈人，小女孩是乌同学的女儿。我连忙问他为何大雪天站在我家门口？他回答道，他们全家都觉得这三百美元买我的车，有点贵了。但又不好 意思一大早敲你们的门。我刚想说我们已经“银货两讫”了，但又一想，美国的商业文化，是允许顾客回来抱怨的。于是，便很君子地问，那你觉得多少钱是合理的 呢？他回头和他的老丈人用我听不懂的俄语讲了一阵，又回过头来对我说：100美元。 我正想说什么，搬运公司的大卡车开进了我们住的研究生公寓小区，在我家门口停了下来。乌同学又说，你看，你家比我家富裕多了，搬家还让搬运公司来搬，我们 家都是自己搬的。我想解释，那不是我们自己出的钱，是我妻子的工作单位付钱。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我回屋里和我太太讲了门外的事，我俩几乎掏遍了每件衣 服的口袋，也只能凑齐180美元现金。我拿了这180元走出大门。我边给他钱，边说我没有多余的现金。我俩若日后有缘，就会再见面，我保证再给你20美元； 若无缘，也就算了。乌同学全家用英语和俄语“千恩万谢”，我也把仅有的，但却忘了什么意思的几个俄语字“堆”在一起：“大师傅打你呀”，“四八洗吧”， “达瓦力西”，然后望着乌同学全家坐进那辆马自达，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我 们离开了学校后，仍与许多校园里的朋友保持着联系。大约在一两年后，有一次给一位当时担任中国留学生同学会主席的朋友打电话。挂电话前，他问我你知道你那 辆马自达现在怎样了吗？我赶紧说，愿闻其详。他说那辆马自达现在好着呢，由一位日本同学拥有。我说我不是把它卖给了一位乌克兰学生了吗？
原来那位乌同学的丈人在乌克兰时是修车的。他把我的马自达里里外外都给修好了，以3000美元的“天价”开卖。不料一位日本留学生抢着把它买走了。其他留学生猜想，那位日本学生一定是为了维护本国产品的“尊严”，以高价买回了这辆车。我无言以对。他又说，听说你的这辆马自达的性能好的不得了。
经过了这一次“做买卖”的经历，我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卖车了。
陈德华 2013年圣诞节
恢复高考四十年复旦校友征稿
尊敬的复旦77/78级校友：
今年是恢复高考四十周年。9月28日我们将在美丽的复旦园欢迎您重归母校。为了更好地回顾历史，我们现在诚邀您参与我们的“恢复高考四十周年”征文活动。您可以从以下题目中选择，也可以自拟主题，所有来稿我们会发布在复旦大学校友网“校友来稿”栏目。
投稿邮箱：fdxyh@fudan.edu.cn
1,您可以从如下主题中选择您感兴趣的（可多选）或者自拟主题：
1977年的复旦物理系/数学系/化学系/英语系/中文系/生物系/医学院/计算机/经济系/外文系/微电子/药学院/新闻系/哲学系/管理系/核科学系…..都在学些啥？
为什么复旦人喜欢去黄山浪？
高考改变命运
在复旦最难忘的几件事
复旦对我的一生影响
这四十年，我都干了些啥
中国腾飞的见证者
我在国外这些年
我不能忘记的老师/同学
我在篮球队/排球队的那些日子
…….
2,您也可以把自己原来创作过的/老师同学创作的和复旦有关的回忆文章发送给我们。
3，所有投稿者将获赠复旦精美校园礼包一份。
恢复高考四十年校友来稿汇总：
高考后两三事（78中文胡中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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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大学的奇特证明（77哲学 孙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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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老物件集合（持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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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学林海帆（78生物 张亚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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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勋回忆复旦生活二三事（79计算机系 陈勋）
http://www.fudan.org.cn/site/fddxxyw/xyh/cnt/?id=3705
亲爱的77级、78级复旦人，向您征集老物件、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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