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高考四十年 |我的洋派婚礼(78新闻 陈小鹰)

2017-05-17|校友走访
陈小鹰,1978年考入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后分到新华通讯社工作至今,现为新华社高级记者,全国著名的摄影家。参加过多次奥运会、亚运会和单项体育国际大赛,数十幅作品在国际、国内摄影大赛中获金、银、铜奖。是业内知名的文字、摄影"两栖记者"。

我的洋派婚礼

78新闻 陈小鹰


今天(编注:2016年10月14日)是我和巧儿结婚32周年的日子。问了下百度,真还有个好听的名字-"紫铜婚"。虽然不比金银珍贵,好歹也是个三甲探花,金银铜嘛,颇有纪念意义。况且紫铜在铜里也属上乘之品,值得抒发一下情怀,于是就有了写篇小文的冲动。


我和巧儿都在上海读大学,在去上学的火车里碰巧面对面坐着。巧儿是新生入学,很是拘谨腼腆,我便从长沙开始,照顾她直到上海。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奇遇,因为大学生是半票,都会被安排在同节车厢,所以里面都是大学生,不过戴着复旦大学校徽的我还是比较扎眼的。

车行24小时后到达上海,因为她带的行李较多,我干脆上了她们学校接新生的大客车,送她入校报到、进宿舍后才返回我的学校。第二天就给她写情书,开始了我的狂热追求之旅。


那是1979年的10月,我22,她17,我大二,她大一。


当时有部香港电影《巴士奇遇结良缘》很火,几年的大学恋爱进程,被同学们戏称为“火车奇遇结良缘”。


毕业后,我在长沙工作。翌年,长沙妹子的巧儿却被分配去了天津。几年时间我俩南北守望,一年才见一两回。为了巩固和发展爱情成果,我想将她调回长沙,虽多方奔走却收效甚微。

那个年代,仅是恋爱关系是构不成调动工作的正当理由的。我俩一商量,干脆扯证结婚,这样组织上就会出面,以便尽快将巧儿调回老家工作。




1984年的10月14日,我带着朋友的老婆(巧儿在天津请不动假,但把单位的介绍信先寄来了),在长沙清水塘居委会去领证。那结婚证通红的,巴掌大小,图案像张小奖状,不用贴照片,写上名字就行了。


交上工本费四毛五,其中五分钱还属于硬性搭配,是个计划生育的小册子。就这样瞒天过海,很顺利地领到了结婚证。离开时,发证的大妈握着我和朋友老婆的手说:祝你们新婚愉快!但要搞好计划生育哦。

春节前夕,巧儿回到长沙,我们可以住在一起了。但小宿舍家徒四壁,仅有张单人木板床和一个小方凳,又是在一楼,连窗帘都没有。怕有伤大雅,巧儿灵机一动,从她的行李中找出大学时期的小床单,用图钉钉在窗户上,这样渡过了我们的新婚之夜。





第二天,我们买了些糖果瓜子,单位在会议室为我俩开了个茶话会。领导发言,同事祝福,最后社长将一床毛毯郑重地交给我们。这是大伙每人凑五毛份子钱的心意,也是我们单位的传统和惯例,更是祝贺员工新婚的标配礼物。

后来,一位外地的摄影同行来长沙出差,用当时最新的美国宝丽来一次成像照相机,给我俩拍了张结婚照。咔嚓一声,抽出相纸甩了几下,一张彩色照片就出来了。虽然我也是摄影记者,却是头一次见到这个稀罕之物,感到真是无比地神奇啊!



拿了结婚证,就意味着要摆酒请客了呀。其实我俩早就商量好不搞这些陈旧的礼仪,对她家就说回我家摆酒,回我家就说在她家已经办过仪式了。说实话并不全是为了移风移俗、新事新办什么的,实在是囊中羞涩,也觉得摆喜酒太麻烦。

带着新媳妇回到离省城二百多公里的小县城澧县,在老家过年实在太热闹了。亲戚朋友、同学故旧络绎不绝地登门拜访,一睹大城市新媳妇的风釆,把我爹妈乐得合不拢嘴。


朋友都在急切地打听:什么时候摆喜酒啊?我们的红包都准备好了呢。虽然那时的份子钱就是十块八块的,但已经是出手大方了。大学生的月收入就是50元不到,一般职工的工资也就三四十元。


最难做工作的是我一帮上山下乡的知青哥们姐们,他们大多已经成家,还欠着我的份子钱要还人情嘞。尽管我解释说在长沙已经摆酒了,但他们仍然不依不饶,要庆祝,要热闹一下。我和巧儿商量后一拍即合:干脆办个舞会吧。




在那个年代,舞会是最为时髦和新潮的娱乐交际形式,哪儿有舞会,人们都会趋之若鹜。大年初二那天,我们买了一些啤酒水果点心之类,把朋友单位的澧县人民医院大会议室拉了几根彩条纸,稍事布置了一下,借来一个四个喇叭的三洋录音机。


天还未黑,朋友们就纷纷来了。我先说了几句,无非是不收礼、不收红包新事新办等冠冕堂皇的话,拿出一个特意准备的签到本请大家留言,强调朋友们写几句祝福的话就是送给我俩最好的礼物。看到来宾们急不可耐又跃跃欲试要上场的架势,我就赶紧打住了。


音乐真是活跃气氛的最好催化剂,当邓丽君软绵绵的歌声一起,众人纷纷进入舞池,慢三、慢四,快三、快四,大伙跳得很是尽兴。中间还穿插了我和巧儿的伦巴双人舞,县剧团的朋友还表演了探戈。

舞会的高潮是的士高音乐大作时,大家都开始扭摆起来,作为新郎的我居然撇下新娘,一个人冲到舞池中央发起狂来……

这个形式特别的洋派婚礼,在我们县城,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在婚后的第十七年,我因患脑血管畸形引发脑溢血,先后做了两次脑血管栓塞手术以至最后开颅,因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住院期间,巧儿不离不弃,精心照顾着我,不知费了多少神,流了多少泪。

好在我命硬,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奇迹般地回来了,而且后来恢复得还不错。这都是巧儿的心血换来的,所以我发自内心地感激着她。




回想起结婚后的十七年间,我因职业原因几乎常年都在外面采访,越是节假日就越忙,很少有时间顾及家里。屋里的一切事情都是巧儿在操劳,教育孩子,照顾老人全是她的事。


巧儿是搞设计的高工,自已的工作也非常繁重,该有多累呀?我以前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只知道玩命于自已的事业和前程,很少顾及她的感受。大病后闲下来了,仔细想想,将心比心,便觉得亏欠她太多太多。

在我们结婚20周年的时候,我问她有什么愿望,我帮她去实现。巧儿淡淡一笑,说没有啊,只是有个遗憾,自己的老公是鼎鼎大名的摄影家,和他结婚二十年了,却连张像样的结婚照都没有。

我说马上办,马上办!赶紧联系了长沙最好的影楼,去拍婚纱照。可笑的是我照了一辈子相,都是自已调摆摄影对象,如今却老老实实地被影楼小哥摆来摆去,照完洋装照唐装,摆了姿式换姿式,折腾了一整天。但是只要巧儿开心,我自然也就高兴了。



2014年的10月14日,我和巧儿在塞班岛渡过了结婚30周年的纪念日,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共同举杯,庆祝着自己的"珍珠婚"。二人世界,名副其实的浪漫之旅。



我和巧儿32年的婚姻生活,闹过别扭有过摩擦,一路磕磕碰碰地走来。回首前尘,更多的还是理解和责任,幸福和快乐。如今我们夫妻和睦,孩子成才,还算是个圆满的姻缘吧。

在结婚32周年的今天,我只想说:巧儿,紫铜婚仅仅是开始,还要和你银婚、金婚、钻石婚,有你受的呢!


附另一篇:浪漫的开颅
今天是我做开颅手术15周年的日子(编注:本文写于2016年11月14日)。2001年的11月14日,我闯过了人生的一道鬼门关,濒死逢生。

重获生命的我在手术一周后,口述了一篇小文,经新华社新华网发表之后,反响颇大,也收获了许多读者的关心和支持,给了我与病魔作斗争的勇气和力量。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再将此文贴出,和大家共同分享我的浪漫经历。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开颅后的第一个星期,每天清晨,我都站在窗口,反复吟唱着这两句歌词。

2001年8月31日凌晨,无情的痛苦降临在我身上。我在北京参加世界大学生运动会新闻摄影报道期间,因劳累过度引起脑溢血,被诊断为先天性脑血管畸形,引起脑部大出血,在北京中日友好医院立即接受第一次血管栓塞手术。

我不得不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任凭大夫将一根长长的导管从股动脉插入血管,并穿过心脏,最后到达脑内,找到出血点以后,喷胶凝固出血点。这样的痛苦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残酷的不幸才刚刚开始。九天以后,我又接受了一次同样的手术。前后栓住了6根出血的血管。我活下来了。但手术后头痛,水肿,颅压升高,我七天七夜处于半昏迷状态中。终于脱离危险之后,我从北京转院到家乡的湖南长沙,住进湘雅附一医院继续治疗。

一个不祥的日子又到来了,那是十一月十四日,我在湘雅医院无奈地听着“判决”:经过北京、广州、上海等地脑外科专家的会诊,原来预定的保守疗法――作最后一次伽玛刀手术的方案被否决了,因为我的畸型血管面积太大,难保治疗效果,专家最后的意见是作开颅手术。我如雷轰顶,因为这意味着我还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和巨大的风险。

冰凉的2001年11月14日清晨七点,我被剃成光头,孤立无援地躺上了担架,当时全身都在发抖。只有自己才知道,在这次手术之前,我已经把自己的“后事”都作了交待。

进入了手术室,我突然感到有一丝放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我儿时的朋友,现任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院长的田勇泉教授,他无语的眼神里含着微笑,使人感到一丝安慰。转头我又看见了一张长着濮存昕面孔的麻醉师,他是湘雅医院的麻醉科主任郭曲练教授,就是在前一天晚上,他还在病房里和我促膝谈心,他的出现,使我又增添了几分温暖。

主刀大夫刘景平副教授更是我的街坊朋友,他憨厚沉稳的面容使人消除了恐惧,我的岳父中风开颅是他的主刀,我的母亲因煤气中毒昏迷,也得益于他的抢救。

就在这时,一个轻轻的声音传过来:“请问你是陈小鹰记者吗?”我机械地回答:“是的。”她说:“我是这里的护士长,你或许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是我爱人的朋友,他叫李国英,是湖南电视台的记者。他也曾经作过开颅手术,现仍然工作在电视台第一线。”

此时我抬起头,看到了这位护士长,她戴着大大的蓝色口罩,我只能看到两只大大的眼睛,仅仅只看见这双眼睛,我就感到了温暖和鼓励。

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是我儿时看过的一部阿尔巴尼亚影片《战斗的早晨》,电影里的女主角“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的声音宛如在耳,她系着的红丝巾在硝烟中飘荡着,那双大大的眼睛闪闪发亮。 顿时,我充满了斗志和不屈。

九个小时过去了,我全然不知道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我的左后脑被挖了一个大洞,居然是用钻子凿洞和锯子拉口出来的。我的头皮被翻出,颅骨被打开,医生从里面将一坨像烂棉絮一样的畸型血管切除了,我战胜了死亡,我赢得了胜利!

当我醒来以后,感觉自己成了一位斗士,仿佛就是二战时期那位把美国星条旗插上硫磺岛的英雄。

手术后24小时,奇迹出现了:我自己下了床,并且从五楼走到四楼去称体重。三天后,我半夜起来,只言片语地记下了经历这次磨难后的一些感受。七天后,我回述了这个"浪漫"的经历,来看望的同事用手提电脑将它记录成文。



我永世不会忘记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们,我更忘不了我至今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见过她的面容的那双大眼睛。

手术后的第十天,是我拆线的日子,正在读中学的女儿特意抱来一本钢琴谱,在病床上摊开,找到那首我们父女经常合作弹唱的曲子――古老的意大利民歌《重归苏莲托》。她说,“老爸,为你的手术成功,唱歌吧!”

于是,她用嘴代替钢琴,手指在被子上滑动着,我搂着她,父唱女和,其乐融融。轻轻的歌声充满了温馨的小屋:“看那太阳多么美丽,多么激动人的心意,看那大自然的风景,多么令人陶醉”……



恢复高考四十年复旦校友征稿

尊敬的复旦77/78级校友:

今年是恢复高考四十周年。928日我们将在美丽的复旦园欢迎您重归母校。为了更好地回顾历史,我们现在诚邀您参与我们的“恢复高考四十周年”征文活动。您可以从以下题目中选择,也可以自拟主题,所有来稿我们会发布在复旦大学校友网“校友来稿”栏目。

投稿邮箱:fdxyh@fudan.edu.cn

1,您可以从如下主题中选择您感兴趣的(可多选)或者自拟主题:

1977年的复旦物理系/数学系/化学系/英语系/中文系/生物系/医学院/计算机/经济系/外文系/微电子/药学院/新闻系/哲学系/管理系/核科学系…..都在学些啥?

为什么复旦人喜欢去黄山浪?

高考改变命运

在复旦最难忘的几件事

复旦对我的一生影响

这四十年,我都干了些啥

中国腾飞的见证者

我在国外这些年

我不能忘记的老师/同学

我在篮球队/排球队的那些日子

…….

2,您也可以把自己原来创作过的/老师同学创作的和复旦有关的回忆文章(诗歌)发送给我们。

3,所有投稿者将获赠复旦精美校园礼包一份。


恢复高考四十年校友来稿汇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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