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高考四十年 | 高考悲喜剧(78管理 顾凡)

2017-05-25|校友走访
高考悲喜剧

复旦大学管理科学系78级学生  顾凡


马克思曾经说过,历史往往会发生惊人相似的一幕,第一次是以悲剧形式,第二次则是以喜剧形式。我在下乡和回城的几年里经历的两次高考,令人惊奇和信服地印证了马克思的这一名言。


我是上海市格致中学68届高中生,1969年4月下乡到吉林省安图县。农村的劳动是辛劳艰苦的,农村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但是作为知识青年,享受和追求知识却始终伴陪着我们,使我们的劳动和生活增添了丰富的内容和无尽的情趣。


白天在田间休息时,或晚上在炕上睡觉前,我们的话题大多都离不开知识。有时在劳动之余,不知谁随口说道“两岸猿声啼不住”,马上就会有人接上“轻舟已过万重山”。于是就一发而不可收,唐诗宋词此起彼伏:你说“烽火连三月”,他答“家书抵万金”;男生刚说出“三十功名尘与土”,女生便应声“八千里路云和月”。更有甚者,我们会面对着大山,高声地集体朗诵:“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有一天晚上,我躺在炕上正准备入睡,户友突然对我说:“想不想做一道数学题?”“好啊,快说!”这对我太有诱惑力了。他想了想,出题了:“一架天平有四个砝码,能秤出1~40克的所有40个克数,请问:四个砝码应各为几克?”天平的秤法有加有减,要能秤出40个克数,四个砝码的克数一下子还真不好定。虽然干了一天的农活早已疲惫不堪,但此时我的睡意却飞到了九霄云外,脑海里尽是四个砝码在打架。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终于叫出声来:“算出来了,是1克、3克、9克、27克,对吗?”户友没作声,回答我的是他轻微的鼾声。


1972年夏天,一位户友被推荐到上海的华东化工学院上大学,我又羡慕又难受,总想着也能上大学,因为上大学是自己从小学时就暗暗立下的誓愿。但我两年前已调到县里当了干部,非工非农非兵,失去了被推荐的资格,心有不甘的种子只能深深地埋在了心灵深处。


谁知一年后随着短暂的春意来临,心底的种子竟然破土而出了。1973年春夏之际,县里通知今年大学招生要进行文化考试,大家都可以报名。我听后兴奋得几夜没睡好觉,报名以后马上就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突击复习。当时我在县“五·七办”工作,下乡蹲点时带着行李更带着课本,于是引来了有些老乡惊诧的目光,更引来了不少基层干部的非议。而此时的我,已经全然顾不得那么多了。每天白日工作,晚上复习。


文化考试过后,自我感觉良好,我已经在盘算填志愿的事了。过了几天,一位在文教局工作的干部告诉我说,我的考试成绩在县里名列前茅,进大学深造指日可待,过几天等着填志愿吧,这两天好好考虑考虑。我听后决定填报吉林大学或吉林师大的数学系,因为那是我在上海格致中学求学时立下的专业心愿(格致中学以数理化见长)。

不料几天后风云突变,随着广播里、报纸上“白卷考生”的一封信“横空出世”,填志愿的事便无疾而终。又过了几天,文化考试的事无声无息,再也无人提起,似乎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一样。我不死心地到处打探亦无济于事,末了只得仰天长叹:悲剧啊!


过了两年,我因落实政策因素,通过商调回到了上海,在一家市级单位里当上了工会干事。随着年奔而立,我的大学之梦渐行渐远。1973年参加高考,成了我美好而苦涩的回忆。


又过了两年,秋日的一天我在广播里突然听到了一条石破天惊的新闻:国家决定恢复高考!顿时,我心里四年前的“死灰”又复燃了。我又是几夜没睡好觉,但这次不只是兴奋,更多的却是犹豫,一连串的问号接踵而来:第一,我已年近而立,终身大事尚无眉目,怎么办?第二,我的单位好,工作、待遇和福利都不错,犯得着吗?第三,下乡后好不容易从吉林调回到上海,万一大学毕业后再分配到外地,何苦呢?第四,离考试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复习还来得及吗?……在患得患失的犹犹豫豫中,我眼巴巴地看着同学和亲友们一个一个走进了考场。


转眼到了1978年。春节过后,单位里又动员符合条件的职工报考大学。经过几个月炼狱般的煎熬,我下定决心放手一搏。但是,想方设法把我从外地调回上海的父母会同意吗?一天晚饭后,我吞吞吐吐地对二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听后却沉默不语,只是让我好好考虑,想想明白。很明显,他们对此是有保留的。一连几天,我始终不敢再正面提及此事,只是想着如何找机会拐弯抹角地去说服他们。


又一天晚饭后,父亲把我叫去,说要给我一样东西,说着递给我一本小册子。我拿过来一看,顿时眼前一亮:《1978年高考复习大纲》!
“你们同意了?”我朗声问道。

母亲在一旁缓缓地说:“你想要做的事,我们拦得住吗?你就好好地去考吧,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我就直奔人事科,要求填写高考报名单。人事科的女主管笑着对我说:“知道你一定会去报名参加高考的,几天前我就到局里去要了报名单。快拿去吧。”

我一手抢过报名单,看看同事,想想父母,心里只觉得热乎乎的,沉甸甸的,眼眶里似乎湿润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我一头钻进了书堆,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界里和五年前突击复习的氛围中。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热(也许是心热吧),7月份的20、21、22三天,我好像战士上战场一样,冲锋、拼杀、凯旋。


考完后的几天里,我一直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某天我忽然诗兴勃发,以“考后偶感”为题草就一律,诗云:
驰驱校场热风中,且喜童生技未穷。
偶伴银盘攻隘苦,常祈金榜唱名荣。
十年短梦心难灭,一代长征志更雄。

而立匹夫应上阵,犹思白发敢开弓。


诗虽然写得贻笑大方,但却是真情实感。其中“十年短梦心难灭”一句,就蕴涵着1973年参加过高考的复杂心结。两个多月后,当我收到复旦大学管理科学系的录取通知书时,突然间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五年前的悲剧一幕,我不由得仰天长啸:喜剧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参加1973年的高考,是我参加1978年高考的彩排和预演,它在冥冥之中为我安排了一条极不寻常的高考之路。悲剧——喜剧,就是这条高考之路的起迄点。


但是,这难道仅仅是我个人的高考悲喜剧么?


恢复高考四十年复旦校友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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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恢复高考四十周年。928日我们将在美丽的复旦园欢迎您重归母校。为了更好地回顾历史,我们现在诚邀您参与我们的“恢复高考四十周年”征文活动。您可以从以下题目中选择,也可以自拟主题,所有来稿我们会发布在复旦大学校友网“校友来稿”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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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复旦人喜欢去黄山浪?

高考改变命运

在复旦最难忘的几件事

复旦对我的一生影响

这四十年,我都干了些啥

中国腾飞的见证者

我在国外这些年

我不能忘记的老师/同学

我在篮球队/排球队的那些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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