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年,不忘初心
78药学 孙鹤
岁月流年,不忘初心。纵然走过千山万水,归来仍是少年。
长青的基业,必有企业愿景和战略的引导。丰满的人生,依托着目标和志向的指引。也许你兜兜转转一大圈,纵然走过千山万水,却犹如穿越了宇宙中的环洞,终将回到原点。时光已逝,归来仍少年。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吧。
高考四十年,仿佛又回到了青春激荡的年代。
我小时候的志向就是要么成为一名医生,要么成为一名艺术家。
从进小学到高中毕业(1966-1976),正值十年动乱。“文革”初期,父亲被定为“走资派”,外祖父是医生,曾经创办了徐州市最大的一所医院,我自然属于“黑五类”,父母也双双进了牛棚。在这十年里零零散散上过一些文化课,但看不到自己未来的希望。就算我把“老三篇”背诵了一遍又一遍,把芒果模型天天抱在怀里,也不能跻身红小兵的队列。但是我那天生对于医学和艺术的热爱就一刻没有停止过。年少心气高,师从老家徐州地区的几位艺术大师,偷偷把被批画的全是“黑山恶水”的徐州画家李可染、文艺复兴巨匠米开朗基罗,俄罗斯水彩画大师谢尔盖的作品翻来覆去的学了个遍。到了高中,已是动乱后期(1972-1974年),学校陆续开始复课了,那时才开始稍稍理解为什么120m/s应该读做120米每秒而不是120每秒米。纵然语文数理化成绩在整个年级都一直名列前茅,是班级的学习委员,但对艺术的追求一直内心涌动、热忱未减。当时心目中的圣地就是“南京艺术学院”。日记里记下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去那里的大门口看看。1973年徐州市高中开始办起了专业班,高中生不再读语文数理化等课程,全部去学一些实际的谋生技能,比如说木匠啊、缝纫啊、甚至行医啊什么的,五花八门,可惜就是没有艺术班。因为父母祖上都是医学世家,我选择了医学班,在本市银行系统的职工医院做了一年的医生学徒。就这样到1976年,跌跌撞撞的混了个高中毕业。
毕业后由街道安排在城里先当泥瓦匠盖房子,又在食品厂做钳工。那时高中毕业生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热潮仍然方兴未艾,在留城务工、插队务农二选一之间,怀着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激情,17岁的我,竟然毅然辞了月工资19.5元的工作,卷起铺盖去人民公社插队落户了。
在农村的新环境中,生命仍然在医学和艺术的情怀引导下挣扎着。经历了“文革”的洗礼,我已经能够适应任何严酷的环境了。一只空墨水瓶,倒上煤油,放上一簇搓紧的棉线,就是一盏充满希望的煤油灯。小火苗的亮光在从用毛巾堵住的门缝中灌进来的嗖嗖寒风中忽闪忽闪的飘动,室友匍在灯下自学诗歌创作,我就把他当模特继续我的素描与速写的绘画训练。夏天夜晚的打谷场上空旷而宁静,知青们围坐月光下倾诉着自己的暗恋和情怀。虽然没有继续学习任何数理化医学知识,但是为我艺术的学习、提高、后来获得青少年艺术奖提供了不少的灵感与素材。因为我在高中时上了一年的“医学专业班”,又来自医学世家,自以为略懂医术,还常常给农民伯伯和婶婶(那时的叫法)们“看病”,自然很快就成了生产大队的赤脚医生。
在1976年“文化大革命”的尾声中,仍然有大量的政治学习,每晚在打谷场上,村民们在煤气灯下听读报、学习最高指示,我这个高中毕业的“高才生”,就被选为了政治队长(其实就是每天为老乡们读报、传达最高指示)。再后来,徐州小学和中学都开始了部分复课,因为我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便自学了初中和高中的课程,高中毕业时文化课功底不错。那时市里老师缺乏,我便时不时被派往这些学校代上数学、语文、物理和艺术课,常常是四门课一天连着上。当一群留着鼻涕的小弟弟小妹妹拉着我的衣角,仰着冻得红红的小脸期盼下一节课的时候,当农家孩子们把从家里拿来的山芋和玉米捧给我的时候,当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把省吃俭用存的钱买了笔记本送给我的时候,17岁少年柔软的心被融化。那时基本上快要立志“扎根农村、无悔奉献”了。
这些经历和机会都为我后来参加高考提供了不少复习、自学的时间,奠定了考出好成绩的基础。
1977年冬,中断了10年的高考恢复了!580多万青年涌向考场,希望改变命运。那是寂暗天宇里的一束光,照亮了许多人命运的拐点,一个时代命运的拐点,一个国家命运的拐点。那时参加高考需要生产大队写证明批准同意。因为我“身兼数职”,赤脚医生,政治队长和代课老师,生产队不同意我的报考要求,这样我就与1977年的高考失之交臂了。
继续在务农、代课、赤脚医生和政治队长的角色变换中,半年后迎来了1978年的高考。在喝了洋河大曲,啃了辣子鸡,抽完大中华名牌烟之后,大队部终于同意了我参加高考。时值初夏,我赶紧从各个角落搜出尘封的课本,一遍又一遍的翻看无比珍贵的手抄本、油印本等复习提纲,开始准备高考啦!
闯过推荐关、体检关和政审关,我终于拿到高考准考证,成了一名考生。那时候,准考证仅是一张手掌大铅印加手写姓名的小纸片,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照片。就是这样一张简单的小纸片决定着我们那一代人的命运啊!三天的高考辛苦紧张,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那天清晨,母亲特地为我煎了一个荷包蛋。那时能够吃上一个用粮票换的鸡蛋,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我说“妈,留给爸妈吃吧”,母亲看着我淡淡的说:“考试累,吃个鸡蛋才有营养”。出门去考场时,父母一直送我到了大院门口,眼睛里充满了期望,仿佛在说“儿子,靠你自己了!”父亲没说啥,只递给我一张纸条。走远以后,我才敢打开,上面是父亲的漂亮笔迹:“是鹰,就展翅飞吧!”。四十年前的那一天,我19岁。那个煎蛋,那句寄语,父母信任又期望的眼神,今天依然历历在目。
忐忑不安的煎熬等待中,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总成绩是391.5分,化学、物理各95、96分,数学、语文、政治分数也算不错,但记不得具体分数了,好像加起来200分出头吧,英语分数好像当时只是作为参考分。
不忘初心,梦想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之心总也挥不去、抹不掉。考前报考的志愿分别是上海第一医学院、南京医学院、和徐州医学院。我想以这种形式报志愿,不管考试成绩如何,总归会在这第一、第二、第三类的医学院中被录取一个吧。我高中时最要好的朋友之一,立场坚定,毅然决然放弃理科改文科,进了南京艺术学院(现在任南京艺术学院副院长)。那可是我曾经朝思暮想的最高学府啊!我的另一个读书好友,和我考了个一模一样的成绩 — 391.5分!他进了合肥中国科技大高能物理系。当时根本不懂医学的深奥和生物学领域的博大精深,不知道其中蕴藏的无尽的科研机会,只是简单的想毕业了当个好医生,所以当时三人临别相聚时,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许感慨:我将来可能只是去当个医生,他们可都可能成为我礼顶膜拜的大艺术家、大物理学家啊!
等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既惊喜、又遗憾。惊喜的是我终于被上海第一医学院录取了,遗憾的是我被分到了药学院,而非医学院。我继承祖业,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好医生的夙愿就只能靠儿孙辈去实现了。
大学的生活丰富多彩,77,78级的大学生在一场空前规模的大学习中成长,校园里朗朗书声随处可闻,课堂里如饥似渴惊喜连连。在上海第一医学院78级药学班读书的时候,我还是怎么也无法忘怀自己对医学的向往。一方面读着药学院的课程,一方面又用很多时间去学习医学院的课程。还时常泡图书馆,涉猎了不少馆藏卢梭思想、亚里士多德哲学和托尔斯泰文学等著作,更忘不了也舍不得我钟爱的绘画艺术。凭着这些发散的经历、知识、技能等“小特长”,荣幸地被推选担任了上海第一医学院学生会宣传部长、药学院学生会主席、班级团支部副书记,以及上海第一医学院艺术团团长等课外职务。正是这些与读书毫不搭界的“不务正业”和“浪费时间”的经历为我今天领军领跑完成中医药国际化全球多中心临床研究和领导天士力北美药业的迅速成长壮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基础培训作用。能够适应今天这种全球飞人式的生活节奏,还归功于在上医读书期间凭借在武术之乡-老家徐州-的熏陶和插队落户期间打谷场上学到的几把武术身段,在上医校武术队时期的刻苦体能训练(记得在上海市高校武术比赛中,上海体校获团体第一,我们上一医名列第二)。
至今,我都万分感谢78年的那场高考,感谢校长石美鑫教授创建的上一医的自由学习氛围,感谢母校提供的广阔平台。那是一个人才放飞的年代,上医是一个让每位大学生不断自由逐梦起飞的地方。虽然我自己没有能够实现自己当医生的愿望,始终是个遗憾,但庆幸现在儿子已经从哈佛大学医学院毕业并即将完成六年的住院医生训练成为美国著名学府的外科医生了,终于替我实现了当一名救死扶伤好医生的心愿。
1986年到美国,竟然天随人愿,来到哈特福德医院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做起临床研究。随后抱着初生的儿子攻读博士学位、撰写毕业论文。毕业后有幸在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 工作了13年,获得了丰富的药物研发和评审的经验,见证了大量美国企业新药研发成功与失败的的案例,也感受到了中国药品(特别是中药)走FDA批准之路过程中的迷失和艰难。2006年初,我又一次毅然辞职,这次是决定回到中国,加盟中国中药界的领军企业天士力集团担任副总裁和副董事长,主管科技创新与国际化拓展。中医药学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也是打开中华文明宝库的钥匙,凝聚着深邃的哲学智慧,护佑了中华民族的繁衍昌盛。怀着一种心愿,就是希望利用在美国攻读博士和在美国FDA工作了13年的所有经验,不忘初心、不懈追求,继承祖先中医药文化精髓、创新现代中药、操刀完成中国第一味中药产品堂堂正正的获得美国FDA的批准上市,使现代中药成为“世界大药”,与生物药、化学药并肩,三足鼎立共同屹立于世界医药之林。
正是四十年前那场史无前例的恢复高考,才有今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中药复方产品复方丹参滴丸顺利完成全球多中心三期临床试验、准备向美国FDA递交新药申请(NDA)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件,才有今天领导从基因网络的层次来深入解读、优化、精准应用中医药的全球广泛合作,才有今天创新中药无间断连续化生产的产能和质量突破,才有今天第一次设计了严格的全球多中心大规模临床实验并验证了中药药用物质的存在、标本兼治、起效缓慢但作用持久的重要特征。能够带领团队完成这款中国第一个完全源自祖国、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创新新药,全球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多组分中药,在美国FDA获得申报批准,得益于不忘初心的坚持,得益于在上海第一医学院时期的一专多能的自由和学习,这也许比成为一名医生、一位艺术家要多经历更多的坎坷与艰辛,但这却是一次永载史册的撞击!
四十年过去了,内心深处的青春情怀仍未泯灭。人生在世,处处有诱惑,无不在考验着人们的灵魂与良知;人生在世,事事有矛盾,无处不在考验着人们的心胸与意志。人生可以自由闯荡,唯有坚持活在内心情怀的世界里,吾心永驻,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试,纵然走过千山万水,归来仍少年。
人生就像是一个环形的隧道,经历了工、农、学、医、政、商的刻苦历练,终将回归原点。我想,完成了这个首例中药国际化的历史使命后,在退休赋闲的日子里,除了读书、爬山、唱歌、练拳、干干家务、修修房子、带带孙辈以外,终于可以再次拿出封存的画具,享受一下艺术的魅力,也许可以试试报考一下南京艺术学院老年班了。
我的医生情怀和艺术情结在高考四十年后终将开始慢慢实现。
上海第一医学院78级药学,孙鹤。
2017年6月24日,于美国华盛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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