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级中文周媛
采访者:李鹤晴
采访内容集锦
问:能和我们简单分享一下您的求学和工作经历吗?
答:我是98年进入复旦读书,其实我当时读的是文科基地班。严格来说我不是非常纯粹的中文系,但是我们那一届的文科基地班是中文系在托管,所以我们都把自己归为中文系。文科基地班比较特殊,当时是中文、历史还有哲学的老师大咖来给我们上课,所以毕业了以后觉得真的是很难得的经历。2002年大学毕业之后我就进入媒体行业工作,进入教育电视台,一直到现在已经18年了,各个岗位都做过,有做记者,也做编导,也做导演。目前我在大活动部工作,主要是做导演的工作。其中在2008年的时候,我又回到了复旦的新闻系读研究生,然后2012年新闻学硕士研究生毕业。
问:在校期间,您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经历吗或者难以忘怀的事情吗?
答: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那时候中文系、历史系和哲学系都给我们上课,当时给我们上课的都是最大咖的老师,像中文系的老师,比如骆玉明教授还有吴晓明老师,傅杰老师那时是我们班主任。所以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幸拥有这些老师来启蒙和影响我。其实最顶尖的老师给我们上课这件事,在那样一个年龄是不能体会到重要性的。但是自己慢慢走上社会以后,过了很多年以后,回头去想这样的一段求学经历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非常幸福,也非常幸运。
而我从这些老师身上学到的东西,就是他们告诉我们权威是可以打破的,你要永远能够独立思考,通过自己的思考来探究问题的真相,而不是一味相信别人告诉你的答案。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这在我们未来的职业生涯当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品质。
另外,就是在求学期间认识了许多有趣的灵魂,这个真的是印象非常深刻。无论是身边的老师还是同学,给我的影响都其实很大。我的同学们都非常优秀,因此在相互影响和促进之中也会变得更加优秀。
问:感觉您在校期间的生活还是比较幸福的,老师和同学给自己带来的能量比较多,那您是否有过比较迷茫的时刻?
答:那肯定有过,我觉得每个人都会有这种烦恼。你很难说得很具体,可能也很难把它具体归结为特殊的问题。突然间从高中进入到大学,进入到另外一个生活的样态和学习的样态,没有人来约束你。你可能突然间就会思考,我是谁?我要往哪里去?对于这种哲学问题的认知就会开始变深刻。所以会开始思考如我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要朝哪个方向去努力,或者怎么面对同学都优秀的压力这类的问题。还有就是在大学里,生活不仅仅是学习,也会遇到各种各样其他的问题,包括情感上的问题,所以我觉得少年维特的烦恼就很正常。
问:刚才您提到您一直都在上海教育电视台工作,可以分享一下为什么会进入这个行业吗?
答:对,读中文毕业后会有一些比较定向的方向,比如报纸、媒体是一个方向,然后出版社也是一个方向,另外还有广告公司、公关等等。在我大学毕业那个时代,其实媒体行业还是非常朝阳的一个产业,并且各方面的要求都很高,毕竟新闻是不断地在变化的。然后你就会觉得很有挑战,也会觉得很有趣,同时这种工作节奏也是很符合一个年轻人的那种期望,因为不想一毕业就过上很缓慢的退休生活,所以当时的媒体可能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新鲜的职业。我正好也是有机会,当时是到复旦来招聘,开宣讲会,我就投了简历,后来进去工作,到现在就快20年了。
问:现在有一些年轻人可能会比较频繁地跳槽,您能那么长的时间都能留在同一个行业,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给我们吗?
答:我当时刚进入行业的时候,觉得它是一个比较新鲜的行业,然后慢慢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挑战的行业。我是读中文出身,不是学影像学的,对视频这个领域的感觉和知识的建构是没有的。那么当有一个新的东西出现,你就会很感兴趣,会觉得学习掌握它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除此之外,媒体行业变化得非常快,非常有创造力,可能没有什么经验可循。比如说老师上课,可能从初一教到初三,然后我又从初一开始教学了,课程是一样的,一直在循环往复。但是对我们来说,没有一个case是一样的,所以你会觉得很有趣,没有重复。因此虽然时间那么长,但是我一直都在面对新的挑战。做媒体的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包括我的身边的朋友,媒体人都显得比较年轻。因为我们一直要跟资讯、社会变化还有新的观点保持近距离,我们要不断的去阅读新的东西,所以思路一直都是很活跃的。可能这会让人保持的比较有趣,会愿意拥抱变化,愿意去接受改变。
其实我现在回头去看,能在一个行业干这么多年,第一点肯定是源于对这个行业的热爱。还有一点,是我可以通过这个平台发挥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一些事情,改变一些人,我觉得是非常有意义的。然后其实我可能生性就是不太喜欢跳槽的人,我是属于那种喜欢做一件事情就把它做下去,所以就一直做到了今天。
问:您是学中文出身,而现在从事的职业是电视台的导演,感觉与专业所学的知识相比跨度还是挺大的。能不能分享一下您是如何克服学习障碍的?
答:就像我高中的时候读数学,好像当时读了很多,然后觉得读到巅峰了,但是现在发现一个公式都想不起来,已经忘光了。但是我学到了什么?是一种思维逻辑的方法。道理和方法都是相通的。当然你也需要有很长时间的投入,然后很刻苦地踏踏实实地沉淀下来去学这些东西。导演的工作当然对我来说是挑战,因为我没有学过这些,但是我觉得也没什么可难的。其实不要担心自己是一个只会做“这个”的人,你可以做很多事情,我们每个人的潜力爆发出来是让自己都会觉得不敢相信的。如果给你这样一个领域和机会,让在压力下觉得自己必须要学会,我觉得都能学得会。
问:刚刚听您说,您觉得在做这份工作的时候,可以推动很多公共性的政策,可以让您觉得自己很有意义。您可以分享一个比较有成就感的时刻吗?
答:我自己身份比较特殊,我爸爸是知青,当年去黑龙江那边下乡,我也是高中的时代才回到上海。我在工作当中遇到过一个case,有一个知青来信,说他住的窝棚要拆了,希望我们电视台能过来做个证明,证明他不是盲流,他也是一个有身份的、有尊严的人。当时正好是我读了这封信,就觉得有点心酸,因为我自己父辈有知青的经历,然后我就去拍了。去了之后,他果真住在一个窝棚里面。这个知青当年下乡后也成了家,有了孩子,工作也非常好。后来因为孩子大了以后想回上海,就回到上海,陪伴孩子读书求学。但是因为在上海没有任何工作基础,也没有住处,无奈就在这边搭了个窝棚,然后一住就是十几年。了解情况之后我就想拍一个片子,就叫《老曹的生活》。这个片子播出以后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有热心市民捐东西给他,还有帮忙找工作、提供住处的,想尽各种各样可能,可能他的经历也在一代人的心中掀起了很多的回忆。后来政府按照政策,给他解决了一个住宿的问题。再之后他也有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不久之后,他打电话跟我说,和前妻离婚了之后一直没有再婚,现在快要结婚了,要来谢谢我,原来他是通过我的节目和现在的妻子走到了一起。到今天又过去了十几年,他们还相处得非常好。我当时特别开心,觉得一个人的命运在时代的浪潮当中,曾经那么低,通过我们媒体平台的这样的呼吁和努力,让他的人生彻底发生了改变。类似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因为这些年做了很多专题节目,关注这样的弱势的、底层的人群或者有困难的人群。不能说是我个人帮,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平台去帮他募集到社会的各种各样的关心和帮助。所以我觉得这是非常有意义、非常幸福的事情。通过这样一个窗口,你真的能看到世界上有很多这种温暖的力量,你会觉得“人间自有真情”不是一句空话,它是一种很巨大的力量。
问:感觉学姐您是一个特别有能量的人,听下来真的很令人感动。那您在工作当中会有遇到过挫折吗?
答:当然有。其实一开始做这个行业的时候,会有很多事情不会、不懂,有很多完全像门外汉的时刻。然后我就会想拼命的学习,去克服困难。所以开始那段时间可以说比较困难的。
具体到工作中,因为我做了8年的一线记者,每天开车出去采访,跟社会的各个阶层、各种各样的老百姓都打过交道,在采访中也会遇到很多不讲道理的、蛮横的人,或者是遇到非常紧急的状况,人间百态可能都看过。我那个时候也比较年轻,突然把自己放到这样的一个比较复杂的、有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冲突的环境当中,要克服恐惧,还要能够站在一个真正的中立的立场去记录和剖析这个事情,我觉得这个是很困难的。
当然经历了这些以后,最终你就获得了一种强大的能力。我觉得人都是这样的,你克服你的恐惧以后,它就变成了你的能量。所以其实我现在回头去看,就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成长的过程。所以我也想跟大家讲,我觉得人可能很多时候恐惧更多地是源于自己的内心,源自于你不确定或不相信自己是不是能成功。我们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应该去找到方法解决困难,而不是一味害怕。
问:您本科、研究生这两个时间段您都在复旦大学度过,对于学校的未来您有什么期望吗?
我觉得当我们有一句不成文的校训,叫“自由而无用的灵魂”,这句话每个人都知道。其实我觉得自由而无用是非常老庄的一句话,含义很深刻,并不是真正的字面上解释那种说自由和没有用。其实有点无为而治反而是最大的治的意思,有很多的辩证思想在里面。所以我希望我们的学校能够保有这样一种品质和格调。
我觉得学校最需要思考的是它给我们学生一种什么样的格局,一种什么样的眼光,让我们见识过什么样的大师,然后这些东西如何能够留在我们的心中。我们的学生有了这种沉淀之后,去学技术性的东西不会落后的,因为我们受过各种各样的思维的训练,逻辑的训练。
所以我觉得大学是要让我们见识到山有多高,海有多深的地方,千万不要变得功利,要保持“自由而无用”。
问:您有什么人生经验或者建议可以分享复旦中文的学弟学妹?
答:以前我们不是一直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我看来,可能最重要的事就是保持阅读,我们永远都不能放弃阅读和思考。
其次是要保持健康,要有一项自己擅长的体育运动,这非常重要。这能够在未来很多年里帮助你解压、交友、对抗孤独。
然后就是要用宽容的心态面对世界,不要去害怕改变,要拥抱改变;同时也要保持良善,这会让你活得比较坦荡。
人生是很漫长的过程,我认为发现你自己是谁,找到你自己的路,在职业当中找到你的心,找到你的兴趣特长,是很重要的。
还有大学要谈恋爱,你要发现你自己,你还要发现一个能跟你共度一生的人。情感是需要学习的,情感的过程也是需要学习的,所以我觉得其实我们每个人应该真的是好好享受校园时光,学会去寻找共度一生的那个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