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6日,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
2021年10月16日,神州十三号发射圆满成功!
今天,在这跨越时空的同一天,让我们走近陈福良,这位复旦化学系走出的“两弹一星”人。
青春由磨砺而出彩,人生因奋斗而升华。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致敬每一代人的拼搏!
1965年7月,从复旦大学化学系毕业后,陈福良踏上了开往青海的火车,从东南沿海走向广袤的大西北,开启了“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的光辉岁月,成为我国两弹一星道路上的建设者。高能炸药是导弹成功发射的必需品,陈良福最初从事的就是测试高能炸药的工作,是一种类似炸药分析这样既基础又专业的工种。高能炸药的研制和应用铺就了我国两弹一星的成功,两弹一星英雄,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陈福良在两弹一星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留影
七年,与复旦有关的日子
陈福良出生在上海宝山的农村,解放以后,才开始上学读书,10岁时才读一年级。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陈福良想早点毕业赚钱,因此初中毕业以后就打算报考师范学校,这样能早点找工作。但是学校老师鼓励他,“工农子弟只要有机会就要深造”,希望像陈福良这样学习成绩好的学生继续考高中。
1958年,根据当时我国工农业战线“飞速发展”的形势需要,党中央要求有条件的大学都要开办预科,招收工农子弟学生。上海多所高校都接受了这一培养“无产阶级专家、学者”的任务,首次从全市初中毕业生中招收学生来校学习,学制二年。陈福良正好遇上了这个契机,他在填报预科学校时,将复旦工农预科学校填进了志愿表中。9月份顺利被录取,陈福良进入复旦大学工农预科学校就读。陈福良所在的1958级复旦预科有六个理科班,两个文科班,他回忆道:“学校对我们非常关心”。
两年的预科学习结束,1960年7月,陈福良又因成绩优良而被保送到复旦的化学系就读,开始了与化学材料打交道的生活。报本科专业的时候,学校老师没有强制规定专业方向,全凭学生自己选择。至于为什么选化学专业,陈福良坦言自己当时也没有多大考虑,“可能是当时觉得化学好学一点”。
“我们那一批到复旦去的,是很受尊重的”。在正式开学前,陈福良和其他保送的同学就提前入校参观了复旦大学的校园,陈福良说:“学校对我们很重视,主要是让我们在学校里面发挥好作用,工农子弟要做好榜样。”
五年的本科生活,陈福良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前三年学基础课,后两年学专业课,大部分时间是在上课中度过,其余时间就是去图书馆自修。也会有一些课外活动,但在那个年代,大学里不提倡谈恋爱,“那时候谈恋爱是不可能的,至少是不能公开的,毕业以后才发现有的同志是暗恋同学的”,陈福良笑着回忆说。大四前三年的化学系专业课学完,他选择了分析化学专业作为之后两年的研究方向,他说:“一般搞分析的多一点,我选的是一般性的专业”。陈福良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分析专业一共有33名学生,有17名女同学,16名男同学。
1964年春,陈福良在复旦大学操场跑步
在复旦读书的7年,陈福良依靠学校和国家的奖助学金,他说,“我的生活费用是国家负担的,可以说是国家资助我完成了学业”。除此之外,同学之间也相互帮助,“我饭量比较大,他们知道后,会给我粮票、饭票,”陈福良说,同学之间非常团结,直到现在,他们1965届化学系的同学还保持着五年一聚的习惯,每次都有一百多号人赶来赴约,一群老同学在一起聊天谈话。本来去年正是他们进入复旦本科一年级读书的60周年纪念,但因为疫情而耽搁了这场聚会,同学们便一起制作了一本相册,将自己在大学时留存的相片共享。
毕业时化学系分析专业组同学合影
1965届化学系入学60周年纪念册
三十年,与二二一基地有关的日子
1965年到1995年,30年时间,扎根青海,陈福良所有与工作有关的记忆都留在了那里,虽然221厂是核导弹事业中一枚螺丝钉式的存在,正是这样一枚枚螺丝钉使中国的核导弹事业有了可能。
大学毕业的时候,陈福良第一志愿就是青海二机部,但是“去青海什么地方,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清楚,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很重要的一个单位,”陈福良说,完全是响应党的号召,组织上鼓励大学生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工作,“我自己的成长道路,多亏了党的培养和教育。”就这样,陈福良怀揣着一颗感恩的心,到了最艰苦也是最需要他的地方,父母虽然不知道他去青海的工作是什么,但也理解和支持他的决定。
跟陈福良一起去青海的复旦同学,有不少物理二系的毕业生,他们也是从复旦大学工农预科学校毕业的。1965年9月6日,到了青海以后,陈福良没有马上开展工作,而是先在青海海东的一个农村,直至1966年11月,才奔赴青海海北,二二一基地在金银滩草原上伫立,等着又一批年轻的建设者的到来。
金银滩位于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是我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国营二二一厂旧址。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第一颗氢弹均诞生于此,这里被称为中国原子城。
据陈福良回忆,二二一基地原来是一个牧场,因为这个地方四面环山,中间是个盆地,很适合建核工业基地,牧场因此搬迁出去。陈福良提到,青海当地的牧民也为两弹一星的建设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
在学校广播里,听到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时的激动场景还历历在目,到了金银滩,知道自己要为中国核工业工作时,陈福良说,“感到自己责任的重大,要好好地工作”。但一腔热血也难敌残忍的现实环境条件,二二一基地所在的地理位置平均海拔3500千米。上世纪六十年代,西北的自然环境条件十分恶劣,“老是刮风,每天都刮大风,一年四季有九个月都要穿棉衣,夏天还好一点,但是也要穿毛衣,”陈福良说,自然条件恶劣到人为干预都很困难,基地的同志们为改善周围环境,每年夏天土壤化冻后,都会种树,但因为三个月之后气温又会骤降,树木的生长期很短,难以成活。
此外,还有工作环境对身体的负面影响。陈福良的岗位是从事化学分析,与他大学所学专业十分对口,大部分工作是对炸药原材料的分析检验,以及对混合炸药的分析。在工作中,最大的难题就是无法避免接触有毒有害的溶剂,比如丙酮、苯等。因为需要使用这些溶剂来溶解炸药,而且没有专业防护工具,即便戴着口罩和手套做简单防护,也挡不住有毒有害溶剂侵入身体。陈福良说:“生命危险基本没有,主要是接触溶剂对肝脏的影响,是慢性的。”
纵然自然环境恶劣,生产环境简陋,陈福良从来没有想过退缩、放弃,并且甘于在这个普通但意义重大的岗位上任劳任怨,也从不会因个人或家庭的原因对组织提出任何的要求。在采访中,他不止一次提到,二二一基地的先期工作者比他们承受得更多,一群平凡的英雄惺惺相惜,共同开荒拓土,接力奋斗。正是那么多普通而基层的技术人员对于伟大事业的执着创造,才有了中国核事业在世界的腾飞。
一代代年轻人接棒生产一线。1981年10月,陈福良被提拔为车间党支部书记,1985年5月份,提为二分厂的党委副书记兼副厂长。
1987年,陈福良在二二一厂二分厂工会办公室
1987年6月24日,国务院、中央军委国办发(1987)40号文,撤销二二一厂,明确撤厂工作由核工业部全面负责,各有关地方和部门积极配合。这段历史可能是很多二二一人都刻骨铭心的。按照政策,基本上是哪儿来回哪儿去。
1987年夏,陈福良(左)与同事在二二一厂二分厂办公楼前合影
“我们当时是边生产边撤厂,我后面负责整个二二一厂的撤厂移交工作,所以晚一点回来。”陈福良说,“老同志退休了回来,没有退休的重新分配工作到全国各个地方。”完成了历史使命,原子弹试验成功,批量生产完成,他这样理解撤厂的决定。1995年1月,陈福良从青海二二一基地退休回到上海,和一些退休回来的老同志们一起被安置到浦东新区的济阳三村。
1995年5月,新华社发布消息,向世界宣布:我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全面退役。
近几年陈福良又回去看过当时工作的地方,“整个厂没有拆掉,厂房还在,现在还建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陈福良再次回到青海时,发现自然环境变得越来越好,“特别是树木能够成林了,气候也变暖了,风也变小了”,想到当年在基地周围种树无法成活,风沙漫天的场景,他感慨地讲到:“现在面貌大改变了。”
将两弹一星精神传承到底
在上钢新村街道“两弹一星”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内,100平方米展览室四周的墙上挂着74张大幅照片,围绕“光辉历程”,“热情岁月”,“金色晚年”三个主题,生动记录了从1959年到1992年间,80多位“两弹”功臣把自己宝贵的年华献给祖国国防事业的峥嵘岁月,展示了“两弹”功臣们回到济阳三村定居后,为社区两个文明建设再作贡献的精神风采。
创建两弹一星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源于一次党员大会,陈福良所在的街道办请在二二一基地工作过的老同志在会上作报告,讲一讲在青海艰苦“创业”的情况。听完以后,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表示很受启发,觉得要好好利用这一资源。于是,2001年下半年,就开始积极筹备“两弹一星”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从最初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到如今一百多平方米的展室,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在这些退休老同志的照料下,成长得越来越好。
陈福良(中)参加街道召开“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学习交流会
资料收集是筹备过程中最麻烦的事情,因为二二一基地的特殊性,工作需要保密,留下的照片很少,可供展出的藏品也很难找到,但老同志们还是非常积极地收集,尽可能地为展出提供一些资料。
在青海工作期间,陈福良和妻子都在二二一厂工作,一双儿女在上海交由家里人照看。在教育基地的展览墙上,贴着两封1980年女儿给陈福良夫妇写的信,向他们报告自己的学习成绩,并写道:“近来外公外婆身体很好,请勿挂念。我和弟弟在这里很好,外公外婆经常把一个月的工资花到我们身上。”字迹虽然稚嫩可爱,但从信中可以看到女儿为父母宽心、懂事的一面。
1979年,女儿儿子姐弟俩合影
1980年,女儿给陈福良夫妇写的信
目前爱国主义教育的讲解员是6名曾在青海二二一基地工作过的老同志,今年82岁的陈福良和妻子也坚守在讲解员岗位上,此基地已经接待了16万人次。陈福良说:“我们有义务和责任来为两弹一星工作作宣传,在宣传中将两弹一星的精神传承下去。”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还主动走出去,到学校、部队讲两弹一星的故事,与新媒体喜马拉雅合作了6集广播剧,通过新形式向更多的人传递两弹一星精神。
现在陈良福时不时的会去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这个浓缩了他为之奉献一生记忆的地方看看,“我们这项事业,提高了国防力量,提高了民族自信心,激励了后辈的斗志。”陈福良这样解读两弹一星精神,“显示的是中华民族的力量和改革创新的精神,过去老科学家放弃优厚生活,隐姓埋名几十年,专心研究。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是我们两弹一星关键所在。”
采访最后,陈福良用极其简朴的语言寄语复旦青年:青年是祖国的未来,民族的希望,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就是要靠一代一代的年轻人来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