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实：随心而走，且听风吟

与许多同学一样，张秋实选择读研也是在对未来尚未明晰的迷茫等种种复杂情绪的夹杂与推动下做出的决定，“当时身边大多数同学都在参加夏令营、准备保研面试，受他们影响，我也动了试一试的念头”。于是，一封来自张秋实的简历被投送至了复旦泛海国金的招生邮箱，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得以就此上演。

将校园卡续费，在读研的日子里，张秋实继续着“主业学生，副业UP主”的双面生活。期末深夜时在灯火通明的教学楼里通宵学习，凌晨于上海家中在无数次键盘和鼠标的敲打与点击中发布周更视频，在两条并行的轨道上，他如鱼得水、自得其乐。

相较于绝大多数同学将精力和时间投入至校外的实习工作，两点一线奔波于家和学校的张秋实则拥有了更多的时间与机会留在复旦校园、延续他的学生时代。对此，他既幸运又感激：“在这里，我感受着‘狭小自我’的再一次被打破”。

迈入复旦泛海国金的大门，对张秋实而言“实际上是将自我放到了一个更宽阔的环境当中”。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学科背景、甚至是不同职业的人生轨迹都奇妙地于此交汇，“你可以随你所想，顺着不同的轨迹向外探索、延伸，你的老师、同学都能给予你莫大的支持和帮助”。立足于学院的开放与包容，张秋实强烈地意识到，人生的平台与选择是那么辽阔。

在判断一件事究竟值不值得去尝试时，“有意思”，是张秋实常用的价值体系标准。不论是初二对视频制作的首次意外触电，还是现在以UP主身份为轴，向综艺等更广阔世界的试探开拓，都是张秋实在“有意思”的认知框架下方才开始的尝试。

他享受与不同专业背景、不同人生经历的同学进行观点碰撞和思想交锋，在张秋实看来，这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一个人的观点是由他的人生阅历所形塑的，探讨他们对于一件事的不同看法是如何形成的，又如何与他们过往的故事、经历勾连，非常有趣”。一个社会热点事件、一本灵思泉涌的书籍，甚至是一个游戏人物……心之所向，信马由缰。在相互的思维碰撞间，束缚彼此想法的惯式枷锁也逐渐松动，从各自的“信息茧房”中破茧而出，张秋实的内心也感受到了更多的丰盈与和洽。而这，也成为了张秋实自我反思、自我审视的一个绝佳窗口。“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想法，我不再单刀直入地给观点、下结论，思考背后的成因、以及我可能存在的问题，成为了我的首选”。

这种开放、包容、思辨的心境，于校园之外也持续影响着张秋实。作为一名游戏区的周更UP主，将游戏内业已成形的世界观一步步拆解、再重塑，是一个亟需大量灵感和创意的过程。不是端坐在电脑桌前冥思苦想，张秋实的创作灵感总是在某些不经意的小角落，如吸收日月精华的“石猴”般突然蹦出，“这些看似从头脑中凭空而生的灵感，其实是在学校日积月累的学习与思考的结果”。

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创意工作，张秋实还会随身携带一本“灵感本”，以此记录这些在头脑中稍纵即逝的想法。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小字，密密麻麻地镌刻在这个方方正正的小本上，“尽管本子里90%的灵感第二天再看就会发现缺少了点可行性”，但正是在“产生灵感——自我审视”的不断循环中，冲过重重阻碍的剩下的10%才最终得以成型，造就了《史上最骚杀手》《史上最骚小学生》等一个个专属于张秋实、印刻着“老番茄”名字的传奇。

从2013年在B站平台上以“老番茄”之名生涩地发布第一条视频，到2020年成为B站史上首位千万级的UP主，今年已经是张秋实成为B站UP主的第十年。

从0到1，再从1到100……粉丝数量节节攀升的背后，既是粉丝们长情的相伴，更是张秋实内心愈加浓烈的归属感与责任感的最好见证。张秋实将之归功于一条弹幕，“上面写着‘我很喜欢你的视频，也经常带着我家小朋友来看’”。正是这条弹幕，张秋实第一次好奇地点开了B站后台粉丝的年龄构成数据。这个原本由一个个数字堆砌而成的群体，突然被具象化地定格，其中占大多数的，是16-25岁，与他年龄相仿、甚至更年轻，还处在世界观成形阶段的年轻朋友。不知怎的，一股英雄主义式的社会责任感席卷了他，张秋实真切地感受到了身为一名UP主，他所拥有的影响力与他所承担的责任和担当。

不再只是单纯地输出自己的所想与所好，张秋实开始有意识地在视频的主题、制作方式上加入一些既符合年轻人喜好、也更加正能量的内容，“除了纯粹的快乐，我开始希望能通过视频给我的粉丝带来一些正向的影响”。

而成为一名全职UP主的答案，他也在这种奔波中渐渐找到了，就是这份被粉丝需要、来自UP主身份的浓浓归属感，“能被一个行业、被自己的粉丝感到需要是一件十分难得、又弥足珍贵的事情”。所以，他决定了，随心而走吧，“毕竟能选择自己的所爱为事业，已经是幸运之至了”。

2021年，对张秋实来说，是特别的一年。在这一年，他与他的学生时代正式挥手作别；也是这一年，他以全职UP主的身份再次续航前行。

不论是站在百大UP主领奖台上的意气风发，或是流量数据裹挟下的如履薄冰，褪去了稚嫩的学生身份，张秋实看到了也经历了更多来自自媒体行业流量起伏的高峰与低谷，“做我们这一行，流量就是我们的生命线，但流量又是最不稳定的，今天很好的数据可能明天就会暴跌。焦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见过了太多视频里开朗活泼，但私下里却因流量而焦虑到甚至有些抑郁的自媒体人，张秋实也做出了他的决定，他开始慢下来、沉下来，认真地与自我进行一场深度的审视和对话。他意识到，这样无意义的焦虑并不会让现实有所改善，反而只会不断陷入“流量下跌-流量焦虑”的恶性循环，而对抗流量焦虑带来的精神内耗的最好方式，他也在不断的摸索中找到了，“学会将焦虑转化为动力，将自己的能力和欲望摆正，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不被周遭环境所左右，才是走出这个名为‘焦虑’的怪圈的最优解”。

拥抱生活、善待自我。算法流量的裹挟虽然不可避免，但张秋实却在努力寻找着包容自己更多“小任性”的可能。音乐、生活、游戏，张秋实的账号愈做愈大，他早已跳脱出了纯粹的游戏区UP主身份，尝试着将愈来愈多元化的创作内容和方式纳入囊中。在账号自主性与市场流量逻辑的博弈间，张秋实也愈发收获着意想不到的快乐，“除了单纯地顺应算法，能有机会做一些自己喜欢、观众也喜欢的东西，真的很幸福”。

镜头外，他也在用尽全力拥抱着生命的每一瞬间。全职UP主的身份给予了他能随时背上背包、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勇气与便利。他喜欢与城市来一场深入的交谈，在陌生的土地上走走停停，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这片土地，认识这片土地上热爱着生活的人们。“来了兴致就逛一逛，累了就歇一歇”，旅途中这种随性而又自由的状态、不期而遇却又时常出现的小确幸，是张秋实在旅途中最可贵的收获。

去过了很多城市，路过了许多地方，张秋实最喜欢的还是昆明。抓住夏天的尾巴，在春日永恒的城市里，感受一把季节的奇妙切换，在他看来，这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儿。未来，他还想探索更多的地方，尝遍不同地域的美食，见识更多样的风土人情。而至于流量，张秋实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它到底能否再次实现跃升，又或者现在就已经是我的巅峰了，我觉得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我最希望的，也是最重要的，其实是未来的我能调整好心态，与每一个阶段的自己达成和解”。

寻觅快乐，“游戏人生”，张秋实的这个小小心愿简单又好像透着些俗气，但却是他对理想生活最朴素的憧憬与希冀。在他看来，快乐的真谛无关物质的富足，最根本的其实是心境。这就好像，在成为UP主的十年时光里，让张秋实印象最深刻的，也从来不是登上了几次领奖台，又或者是收获了多少亿级的流量，“这些固然好，也很关键”，但当UP主带给他的快乐远远不止、也永远不止于此。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但似乎也不必言说，自然就在心头。

年少成名，大多数人眼中的张秋实，学业精益、事业有成。他是中国自媒体行业起步之时较早的一批“吃螃蟹的人”，但也不可避免地同样经受着被市场和算法裹挟前行的无奈与焦灼。

成为一名全职自媒体人，这个决定，需要实力和运气的加持，但更重要的，是一腔对这份事业热爱奔赴的勇气。对于未来，自媒体是否会成为他的终身职业，张秋实不敢确定，“人生总是充满了变故与未知”，但现在的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对这份事业的热爱、对生命的热切、对未来的热忱将始终如一：“希望能继续把自己表达给大家，希望能继续带来哪怕一点点的欢乐，希望属于我的登场时机就是现在，希望能感受到自己真切的存在，希望能活得张扬粗糙、生机勃勃……”

学生时代虽已谢幕，但张秋实的人生，正是扬帆起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