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级法学院本科生高泽：望你走向内心
文章来源：2023年复旦大学校友返校日校友面对面活动
2022级法学院法律硕士沈忱
一、 从业十五年，持续感受行业的“水温”
高泽律师是复旦大学法学院2003届的毕业生，现从业于上海华诚律师事务所，任合伙人。经高律师介绍，上海华诚律师事务所成立于1995年，距今已有将近三十年的发展历史，虽然在上海不算规模特别大的律所，但是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色——有自己的知产代理公司，也因此形成了律所与知产代理公司合署办公的状态，在知产的业务分类上，细化程度也比较高。此外，数据合规、娱乐法、破产业务等也是华诚律师事务所的特色。
高律师现在自己带一个团队，日常工作主要以民商事诉讼为主，也兼有一般公司业务等。从业15年，虽然团队中的律师都很资深，很多案子已经可以放心交办，但在处理团队管理、市场开拓、客户维护工作之外高律师依然会花至少一半的时间办案出庭。“我去出庭其实主要是为了感受‘水温’，了解一下每个法院在当下对于案件的一线的实务上的操作。保持出庭频率也是为了维持住这种体悟。”高律师说到。
高律师认为，现在律师行业明显兼有专业化、行业化的特点，因此，她所带领的团队虽然以民商事诉讼为主要业务，其实也是以其中的几个细分行业为侧重点，如医疗、新媒体等。
二、 出入职场，社会经验也是重要的“分值”
高律师03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法学院，但在08年时才开始做律师，中间有五年的时间从事于其他行业。这五年内积累的社会经验对高律师的从业生涯有着重要的意义。
高律师认为，对于求职者而言，对社会本身以及社会规则的理解是很重要的一块“分数”。不管是毕业后马上步入律师行业的人，还是在其他行业内工作一段时间后再转入律师行业的人，都必然要经历一段积累社会经验的时间，跨度在三年、五年、八年不等，而这个过程是无法避免甚至很难缩短的。从另一个角度看，对于那些毕业初期不是从事律师工作的人，如果工作几年要转行做律师，其实从初学上手到可以独当一面的时间是会比大学刚毕业的法学生短的，因为从事任何行业都对社会经验的积累有帮助，二者的区别只是少了行业经验和法律经验。哪怕是30岁才转行做律师的人，他在社会经验的“分值”上也会比刚毕业的要高。
三、 提升自己，回顾、总结和输出或许比输入更重要
高律师认为，在工作中提升自己最有效的方式是阅读和写作，此外，也可以积极参加讲座和培训，多多体察别人对于某个问题的思考究竟是什么。高律师个人对于法条的更新比较关注，因为她主要从事的是民商事诉讼业务，所以也会更关注民事诉讼法以及证据规则方面的更新。
高律师认为，写作其实是对自己办案的回顾和总结，她表示，“在工作中，我们是希望律师助理在办理若干同类案件后，能形成一份文字性的回顾。有些律师把写作作为一个很好的一个‘拓业’、‘展业’的方式，给当事人呈现自己对某个案件的专业的理解，这也是很好的形式，但是，我觉得写作最主要的意义其实还是加深自己对某类问题的理解。回顾、总结与输出是很重要的。因为现在获取知识的手段有很多，‘输入’是很方便的，现实中，也不存在那么多艰深的法律问题，在碰到不清楚的法律问题的时候，其实只要花个一天、甚至半天，检索同类问题及相关的理论文章和案例，就能形成一个大致的概念；但是现实社会是很复杂的，对很多法条来说，如果它只是放在那里，你不会觉得它有任何问题，只有当你碰到了具体的案例、产生了适用这些法条的需求，各种各样的问题才会出现。这个过程中，作为一名律师，应该如何结合案例去适用这些原则和法条，这个过程中其实包含了很多你自己的心得。那么，在把某个案子或者某类案子办完之后，如果能够整理、生成出一篇文章，不管是作为回顾也好，还是作为总结、提炼也好，对于自己以后思考同类问题都会很有帮助”。
四、 行业“卷”态也对律师的自驱力、共情力、时间管理能力提出了要求
高律师认为，行业“卷”是正常的。现在上海的律师总数可能比高律师刚从业时多出三倍，加上近年经济形势不容乐观，很多律所的招聘名额被冻结，也是律师行业呈现“卷”态的重要原因之一。
高律师提到，她所带领的团队更青睐研究生，“其实，我招研究生并不是因为研究生的学历比本科生高，而是因为研究生一般会在25岁左右入职，他的社会阅历会比本科生要高很多。与此同时，因为我们做涉外业务，我也对毕业生的英文水平有所要求；同时我也希望大学生可以多参加一些社会实践活动，对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律生成一个基础性的了解，掌握一些基本的待人接物的道理、与人交往的规则，这些都很重要”。
律师行业是一个服务性的行业，高律师在面试时，也会有一些常用的问题用于考察求职者的思维方式和思考逻辑。比如，“如果你的指导老师在你入职之后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给你分配实习任务，那么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办？”这个问题主要检验求职者在没有外力驱动的情况，会如何安排自己的时间，是否具备基本的自驱能力及时间管理的能力。高律师表示，“如果你们以后做了律师，就会明白，这个行业对自驱力和时间管理能力的要求非常高。等你们独立了、做了提成律师，其实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那么你应该怎样去分配它？你到底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律师？你想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这些都可以从上面那个问题中看到一点点端倪”。
此外，高律师比较喜欢的问题也包括 “你对我、对我们团队或者对我们律所有什么问题？”这个问题实质是对求职者思维的考察，首先，考察其是否已经做好进入职场的准备，比如对其即将进入的团队有无进行基础性的检索并生成大概的了解；其次，高律师表示，“我比较期待听到的回答是，‘高律师，您对于助理是有什么样的要求吗？’就是他能够和我产生互动，或者说表明他其实有在关注着我的想法。因为我们是一个服务性的行业，你的共情能力、理解对方想法的能力、有意识地提供帮助与服务的能力，是我非常看重、也是对从业而言非常重要的能力”。
五、 高泽律师寄语学弟、学妹：把握新形势至关重要
对有意从事诉讼业务的学弟、学妹，高律师寄语如下：
第一，要重视对程序法的学习，尤其是民事诉讼法及证据规则。当你们真正一步步走入这个行业，你们就会发现，这些东西非常重要，因为它贯穿了整个民商事诉讼的全过程。
第二，要关注新法的修订，尤其是一些比较基础的法律的修订。你不需要把它们每一条都记得那么清楚，但是要把那些大的要点看一看。比记忆更重要的是理解，理解立法机关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修订，思考现在的趋势可能是什么样子、有哪些问题可能是高院或者最高院关注的，了解法律修订背后的原理和趋势；
第三，要关心国家大事。律师行业是一个社会性的行业，法院裁判的逻辑和尺度与国家的整体形势、经济状况密不可分。
六、 高泽律师与“两棵树的故事”：走出复旦，走向内心
复旦大学有一则民间校训——“自由而无用”。这在很长时间内驱使着高律师沉浸于这种状态，也因此，她花了很多时间研读庄子、阅读“两棵树的故事”。高律师的书房名为“不加阁”，其名取自庄子《逍遥游》中的“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一语。高律师认为，这句话告诉我们，对于任何事情要有自己的判断，要坚持独立的思考，不要因为别人对它的评论，就随意更改自己的想法。
不过，很多年后，当高律师再度思考庄子的“两棵树的故事”，却产生了“这两棵树真的是因为无用而得享天年吗？”的疑问。高律师认为，事实上，第一棵树是因为长在了正确的位置，而没有长在路中间，才能枝繁叶茂、得享天年，也就是说其实是这棵树先做出了一个“对的选择”，它的“无用”才随之派上了用场，从而也导致了最终的结果。对一个人来说，每个重大的选择都是一个人世界观、价值观以及社会历练、甚至个人运气的综合体现。“无用”并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我们最终追求的状态，“无用”只有放在合适的位置，才能产生理想的结果。如果只是想着要“自由而无用”，但没有努力做好选择，那么再“无用”的树如果长在路中间也是会被砍掉的。
“我们这个行业里，有很多律师脱离团队、选择单打独斗，其实到后面会感觉很孤独，因为成功的喜悦无人分享。一个案件的胜利往往并不在于收到判决书的瞬间，判决书只是一个结果，胜利的喜悦感体现在办案的过程中，体现在你自己觉得的灵光一闪的那个高光时刻里，而这往往就是要跟你一起合办的律师才能感同身受，如果真的要讲给别人听，有时候会不知道从何讲起，因为信息的不对称，别人要么get不到你的点，要么就是需要花很长时间铺垫来龙去脉，也就随之失去了分享的兴致；然而，我们这个行业又是吸收了非常多负面情绪和能量的一个行业。客户总是在有纷争且自己无法解决的情况下才来找律师，很多都是不愉快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如何调节自己的情绪，其实对于律师（尤其是青年律师）来说非常重要。阿兰·德波顿写过一本书，叫《哲学的慰藉》，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们多读一点哲学，多去想一些更大、更远的事情，那么身边的这些琐碎的、繁杂的、蝇营狗苟的事情，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有些坎可能也就这么过去了”。
联系复旦大学的另一句民间校训“务实而不现实”，高律师认为，复旦的氛围使得复旦学子更愿意去思考一些形而上的问题，这极大地有益于人生的长远发展。诚然，人都会负担各种生活压力与物质追求，“但是，等到各位执业十年、二十年，再回头再看，就会明白：物质的东西，占有得越多，被占有得也就越多。”我们最终还是要去面对自己的内心，去思考那些更大、更远的、更重要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