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昕叶：勇敢“出海”，在珠宝与文字间感知自己的力量

初冬，上海。在一栋古朴大气的历史建筑里寻访张昕叶的工作室，走到门口，未见显眼的公司标识，却听得室内传出一个婉转清亮的女声，顿时让低调沉静的空间跃动起来：“Chinese women are always busy（中国女性总是很忙的）！”

原来，张昕叶正在接待从斯里兰卡远道而来的宝石商人，笑着回应他们对自己忙碌状态的惊叹。

她确实忙碌。2018年，她辞去在国家机关从事了14年的工作，与伙伴共同创办了上海锦禾珠宝设计中心，从此开启了满世界飞的生活。在创业的同时，还几乎以每年一部的速度创作了三部网络小说，其中之一《大明英华》今年刚刚在一项颇有分量的征文大赛中获奖。奖金还没到手，她就从中“预支”了11800元捐给母校……

鉴于当天工作室内事务繁多，我们的访谈也在工作室与楼下咖啡馆之间来回切换着，一如她在多重任务中的收放自如。

1997年，张昕叶考入复旦法律系，从杭州来到上海。当时正值香港TVB的律政剧风靡，不少人选择学法律是因为觉得“出庭律师很威风”，而张昕叶觉得，自己很喜欢法庭上这种彼此情绪稳定、言之有物的文明人沟通方式。中文和历史则是她除本专业外最喜欢的两个专业，加之后来念了法理学的研究生，大量阅读黑格尔、康德、博登海默、奥古斯丁等哲学、法学类著作，她在“大文科”方面积累颇丰。

硕士毕业后，她来到中国保监会工作，一干就是14年。当她辞去“铁饭碗”成为“个体户”时，很多人好奇地问她有何“心路历程”。但张昕叶的这个决定并无特别的曲折，而更像是个性中一种“向海”精神的表露。“就像海边的渔民跳上船就出海了，我也是看到了船，就想跳上去出海看看。‘个体户’三个字恰恰能体现出一种自主权。”

当然，决定也绝非草率。2017年，她生下第二个女儿后，感觉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有必要好好规划今后的人生，希望做一些更自主的事。于是，她选择了自己有所知识储备、也有队友可以合作的高级珠宝行业，正式“出海”。

关于创业的勇气来源，另外有一点是她后来逐渐在心里意识到的。“我常常回忆起我在复旦创办学生社团‘爱乐者协会’的情景，那段经历对我影响很深，它让我内心始终相信自己能够去构建一个世界。”

上世纪90年代入学复旦的张昕叶，特别喜爱校园文化的多姿多彩和触手可及。“一到晚上，三教、二教就有各种各样的讲座，我非常怀念那些讲座。”更让她兴奋的是，很多时候学生社团或者院系学生会出面就可以请到很知名的教授来做讲座。“有时我们在寝室里吃完晚饭走出来，经过3108、3106或者其他教室，往窗口看一眼，啊，里面不是那些泰斗级的学术人物吗？像中文系的骆玉明、历史系的朱维铮……他们也很平易近人的，在讲台上一边用粉笔写字，一边跟学生交流。”前辈们不仅输出的内容非常珍贵，而且他们的气场也正向影响着年轻学子的精神世界。

张昕叶觉得这样的校园氛围太可贵了：“就是没有门槛，没有藩篱。我特别不喜欢‘藩篱’‘牢笼’‘樊笼’这些词，以至于后来写书时会不停地出现藩篱，又不停地出现主人公去挣脱藩篱的情节……”追求自由，去做自己向往的事情，她觉得这种勇气“就是在复旦的七年给我的”。

1998年，大一下半学期，喜欢音乐的张昕叶发现，当时复旦有京剧社团、舞蹈社团，就是没有纯音乐的学生社团。她便萌生了自己创办的想法。当时通讯条件比较“原始”，大家没有手机，为了能在茫茫人海中联系到志趣相投的同学，张昕叶采用“投条”的方法。“当时零号楼有各班的信箱，每班派同学定期到那里取信件和纸条回去分发，我就给各个院系的班长投纸条。”不知道人家班长姓甚名谁，她就写“96国金班长收”“97中文班长收”之类；手写的纸条内容一律是“亲爱的班长你好，我想办个‘爱乐者协会’……你能不能跟你们班上的同学说一下，有兴趣参加的可投条给9727张昕叶……”随后，真的收到了回音，还有班长登门造访。有的班长是男生，跑到她宿舍楼下请宿管阿姨把她叫下楼，询问参加协会有什么要求，需不需要会乐器、交不交会费，然后拿个本子记下来：“我回去再问一下哦！”那份认真劲让她非常感动。

就这样，她招到了30几个同学，“爱乐者协会”社团在校学生会登记成立了。“是不是很梦幻？真的很梦幻！”沉浸在回忆中的张昕叶难掩激动之情。她用加重语气的“友善”两字强调她的感受：“不存在系与系的阻隔，不存在‘鄙视链’，就是一群纯真的孩子，在做一件美好的事。”

之后，她又用信箱“投条”的方式召集了社团第一次会员大会。当晚去“占”个教室开会也不难，她提前到达3106，跑上讲台对正在自习的同学说：“对不起，我们要在这里开个会……”大家就啪啦啪啦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到其他教室去了。当时，同学们都对这些学生自发的文化活动很支持，觉得有意思还会留下来听听。

很快，第一次活动也搞起来了。“爱乐者协会”向每位会员收取5元会费，张昕叶拿着总计近两百元的钱，深感不能辜负别人的信任，就想从“回馈会员”的福利活动开始。她坐公交车来到上海音乐厅，想为会员联系优惠购票。在这里，她再度感受到人们对于年轻学生的友善。她向门卫老爷叔说明来意后，对方并不查验证件，和善地说：“可以可以，你来你来，我指给你看，你到二楼……”她上楼敲门进去，里面的票务老师正在吃方便面，听说来意后很快去请示了领导，给出了当月所有演出的学生票价格。“我一看，优惠的差价已经远远超过5块钱了。”张昕叶兴冲冲地回去开了第二次会，统计意向，收齐费用去买票，再回来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去送票……她依然记得，那是一场大提琴演出，买票时票务老师把她带到演奏厅，看那位外国演奏家现场排练。寂静的空间，专注的演奏家，悠扬的乐曲，一时间让张昕叶有流泪的冲动。

一次次活动让社团有了凝聚力，名号在校园里打响。1999年冬天，张昕叶筹措了一次大活动——面向全校学生的钢琴比赛。这场比赛让她毕生难忘，因为“那时肯帮你的人真的很多”。一开始没有场地，当时的校学生会主席陈春雷帮她去借了相辉堂，还在当晚下课后特意骑车过来看比赛；没有主持人，她找了国际金融系的一位“系花”李琳，对方很敬业地在没有空调的冬夜相辉堂穿着白色长裙主持了两个半小时；没有现场服务，她的室友们来帮忙倒水、维持秩序……

最让她感动的是三位比赛评委。她想要请到专业评委，就通过亲友辗转去联系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的老师。一番兜兜转转，居然就在寝室的电话机上等到了钢琴系老师的回音。一位教授和两位副教授表示愿意义务地为这场学生比赛当评委，只提了一个要求：“我们晚上过来，车费能报吗？”张昕叶无比感慨：“想想现在这种出场费要多贵，而我那时只是给了他们150元作为来回打车费。”抱着感恩之心，她又悄悄从自己勤工俭学做家教得来的报酬中取出300元，分别封在三个信封里。

当晚，钢琴比赛圆满举行，十多位复旦学生上台演奏，相辉堂的三分之二坐满观众。待比赛结束众人退场后，张昕叶留下来与三位评委交谈。白发苍苍的三位评委赞叹说，没想到复旦这些非专业的学生这么棒，技巧可能一般，但对音乐的理解力很丰富。张昕叶向他们致谢，取出了三个信封，表示给每人准备了100元聊表心意。对方不肯接，问：“小姑娘，你是不是把你的饭费拿出来了？”张昕叶诚恳地说，这是自己挣的家教费，下个月还会有的；“我们读书学文化，就是要尊重文化人，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你们收下的话，就是认可我对文化人的尊重。”当场，一位女评委的眼圈红了，最后三人收下了这份心意。

让张昕叶难忘的还有一场夏夜草地音乐会，他们与学校另一学生社团“演讲与口才协会”合作，“爱乐者协会”同学演奏乐器，对方同学朗诵莎士比亚、雪莱等的经典作品。活动在当时男生宿舍9号楼和12号楼之间的草地举办，需要从复旦幼儿园借一架钢琴。张昕叶和五个男生去搬琴，一个男生负责踩三轮车，另外四个男生负责把琴搬上车，然后和张昕叶一起坐上了车。“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三轮车有那么大，又装钢琴又装人！”正巧车上有个男生会调音，当他们驶入邯郸路上的学校正门后，这个男生啪地翻开琴盖，坐上小板凳就开始弹奏。正是夏季的傍晚六时许，校园里满是提着饭盒或水瓶的学生，发现一辆破破的三轮车上竟然传出了琤琮的琴声，无不惊讶，转头行注目礼。见此情景，时间又还宽裕，他们的三轮车就索性悠悠然从几个教学楼间绕行而过。晚霞映照之下，琴声一路流淌，骑车的男生和着琴声唱起了歌……沿路学生纷纷驻足，给他们鼓起掌来！

“那时没有手机视频，不然录下来就是爆款了。”张昕叶笑道。等钢琴如此阵仗运到草地，广告效应已经有了，沿路有很多同学跟着他们来到草地，9号楼和12号楼的窗户都打开了。在钢琴、小提琴、长笛、吉他等的音乐声中，同学们开始朗诵经典名篇……“真是‘白衣飘飘的年代’啊，那些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就像前几天刚发生的一样！”

“后来，每当我碰到各种各样艰难的、坚持不下去的时刻，我就会想起自己做的社团，想起那场钢琴比赛。”张昕叶如是说。而跨行创业无疑也是一种艰难的挑战。

她的创业领域“高级珠宝”并非泛指“高级的珠宝”，而是一个专有名词，英语为fine jewelry或high jewelry，对标的是彩宝中顶级的材质和繁复华美的设计。选择该行业是基于两个机缘：一是她本人一直喜欢和了解这个领域，有知识方面的积累；二是一位她所信任的朋友有海外采购宝石的路径。这位朋友是复旦2000级经济学系的虞玲，既是校友，后又成了公司合伙人之一，陪她一同在创业路上劈波斩浪。

公司名称中，“锦”意指彩宝的丰富色彩，“禾”富有田园诗意，两个字合起来谐音“锦盒”，有着首饰盒的具象感。公司共有四位合伙人，一起在工作室办公，主营业务为高级珠宝的私人订制。

她坦承，草创时期面对客户时，遭遇了个人转型的不适应。“一开始我还摆不正我乙方的位置。”她原先在中国保监会做稽核工作，日常要查违规、进行处罚，属于比较严厉的角色，“变成乙方后亲和力不够”。她会这样对客户说：“你的思路不对，这个思路在浪费你和我共同的时间。”有的客户能接受她的实话实说，有的则掉头而去。时间长了，熟识的客户悄悄提醒她，会不会太过清高和犀利了，毕竟很多人喜欢“跪式服务”。“我很感谢他们，还担心我的生意，”张昕叶笑言，“我自己也反思了，说话内容没错，方式方法可以再柔和一点，哈哈。”但她同时强调，自己坚持给到客户真实的信息，不喜欢编故事去“套路”别人，也不喜欢纠缠客户说“你怎么不买啊，东西真的很好”之类。“我觉得这样很丢人。”

一边是调整方式，一边是坚持真实，张昕叶的公司就这样靠着口碑“老客带新客”，闯过了生存关。

与此同时，她也抓紧时间学习行业的一切。作为公司主理人，她必须要懂包括采购、加工制造、鉴定等在内的整个供应链，还要熟知设计和工艺。“比如镶嵌工艺，很多网红视频展示的是拍照好看但很不安全的工艺，可能首饰戴上三个月就发现宝石会掉，这种镶嵌是对客人的不负责任，要避免。”

她还专门学习了珠宝画，如今既能用电脑软件绘图，也能用画笔进行设计，将自己的灵感与审美情趣毫无阻碍地尽情表达。

工作室前厅的墙上挂着多幅色泽绚丽逼真、细节纤毫毕现的首饰图，均出自她的手笔。其中一幅用貂毛笔精细绘制的项链设计图十分引人注目，不同形状的海蓝宝与形似贝壳、海洋植物的贵金属精巧组合，还有珍珠如点点浪花点缀其间，典雅大气中透着灵动别致。张昕叶很喜欢这幅作品：“这是我给一个客户设计的，灵感来自于欧洲一家博物馆的馆藏文物。”

和图片一起展示的还有一件件原创珠宝作品，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张昕叶随手拈起一对耳饰，娓娓道来：“左边的凤凰造型来源于一件明代衣料的纹样；右边的造型是中国古代文学中的‘信使’青鸟，来源于一枚汉代铜镜的花纹，我去博物馆偶然见到，很喜欢，就把它融入了设计。”

相比工作室前厅的疏朗华彩，后面的隔间则袒露着创业者的满满当当和风尘仆仆。一只粉色拉杆箱靠在入口旁，两个小沙发紧邻叠放的箱柜，屋角的纸箱里摆满邮寄用的包装材料。

张昕叶环顾四周，神采飞扬：“我每次去宝石产地要花一到两周，包括采购裸石和看行情，了解欧美买家的出价。还要去欧美了解那里的审美风向。”就在访谈前一周左右，她刚刚前往斯里兰卡，在采矿现场看刚采出的黄蓝宝，在当地人的‘帕帕拉恰’（即帕德玛刚玉）样品中比较微小的色差，在市场与不同肤色、不同宗教信仰、不同交易风格的客户洽谈。

2020年开始的新冠疫情曾让张昕叶度过了一段无法去宝石产地、无法正常交易的灰暗日子，公司受到“很大的打击”，是几位合伙人的互相扶持让公司维系下来。而迈过这个坎后，公司进入了平稳上升期，规模并未扩大，但客群的粘度越来越高。这正是张昕叶满意的状态：“我现在不要扩大规模，不做推广，不做流量，就在一个分寸恰好的路子上，亲自维护精品客群，亲自供货于旨趣一致的同行。”

其实，“不做流量”并不仅仅是张昕叶在现阶段创业时的坚持。在业余的网络写作中，她也不愿被流量裹挟而去。

张昕叶自认是个乐意表达和分享观点的女生。念大学时，互联网刚刚在国内高校普及，复旦也建立了校园BBS（Bulletin Board System，网络论坛）“日月光华站”，她出没于文化类板块，经常和同学网友们隔空切磋。“那时候上BBS很有乐趣，会‘灌水’，也会写长文，有时候为某个话题也会吵起来。”不过在她的印象里，即便是“吵架”，大家也是凭借自己的学识，文明平等地交流。“比如我们争论过‘应不应该废除死刑’，法律系、哲学系、中文系的同学都会参与，法律系学生不会因为你是外系的就指责你不懂，只要你讲得有道理，就会修正自己的文章。”和那时的很多同学一样，她在校园BBS这个网络空间不但感受着畅所欲言的愉悦，还增长了智识，交到了朋友，锻造了正向的价值观。

这些体验，当时只道是寻常。“后来写网络小说时遭遇到的一些事，才让我觉得那时候的BBS给予了我太多可贵的东西。”

在创业工作之余，她保持大量阅读，最爱看严肃文学范畴的历史小说。2019年，她一时“技痒”，想要通过小说这个大容量的文字载体，表达自己的观点、对人性的看法、对世界的理解，于是在起点中文网以“空谷流韵”的笔名写起了小说《大唐暮云》，当年感兴趣的中文和历史在她的笔尖融合起来。不过，这部严肃的历史题材小说阅读量是“扑街”的，直到100万字写完以后，才有少量读者留言说“作者你很不容易”；网站编辑则揶揄：“虽然你这篇小说没帮我们挣钱，但你也蛮牛的，写的不是‘爽文’，居然一年也能写出100万字！”

“其实我自认为第一部小说是真正见功力的。网上很多人爱看‘爽文’，但那些东西很快会没入烟尘。”带着“扑街作家”的自嘲，也带着对严肃文字的自信，张昕叶决定继续写。

第二部小说名叫《大宋清欢》，加入了“穿越”角色。她说，这是“向市场低头，但决不是对市场下跪”，她要“在流量的瓶子里装有风骨的酒”。这一回，看的人多起来了，然而评论两极分化，而且差评里充满污言秽语、谩骂诅咒，还叫嚣着攻击她的小说是为了“排毒”。一时间，她惊呆了。她用“头破血流”“体无完肤”来形容那时的自己。

冷静下来，当年“大文科”的知识、逻辑积累帮助她识别着这些评论的荒谬之处。“我在小说中写到了苏轼和他的侍妾王朝云，有人就来质问苏轼怎么有妾；当得知王朝云是真实历史人物时，他们又说，你怎么可以不抨击苏轼纳妾呢？应该让女主指着他鼻子说，你怎么能纳妾！”张昕叶哭笑不得。她说，当年她念的法理学就有一个分支叫女性主义法学，自己其实比那些叫嚷所谓“女权”的网友更懂女性主义的内涵。“再有，书里总有反派人物吧，就有人大骂你怎么可以写反派！天啊，实在太可笑了。”不过，张昕叶最终放弃了回应和解释，因为回应一句便会招来十句百句更恶毒的攻击。

“这时候我就特别怀念我们的BBS时代。”张昕叶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够在这些网络暴力中坚持下来，是因为曾经在复旦BBS那样富有底蕴的地方熏陶过，意识到如今的网络“喷子”其实极其缺乏认知，甚至还受到商业推手的摆布。“人有点底蕴真是不容易，很幸运我在复旦养成了好的阅读习惯，培养了好的思维方式，不会变得那么幼稚可笑。”后来这部小说也有了好消息：《大宋清欢》已被喜马拉雅特聘团队制作成精品有声剧，由阿手、云天河两位头部主播领衔。

在最近一部小说《大明英华》中，张昕叶仍然用“穿越”小说的形式来写，其中结合了对于女性主义的思考，“不艰深，但格调不低”。今年，这部小说被选送参加文化和旅游部恭王府博物馆与阅文集团主办的“阅见非遗”第一届征文大赛，击败了诸多“流量王”获得银奖，也第一次把IP卖到了六位数。张昕叶在创作中所坚守的价值观终究得到了认可。

2023年10月，张昕叶赴北京参加颁奖典礼。不久后，她看到了母校正在进行建校118周年年度捐赠（点这里查看详情）的消息，毫不犹豫地从奖金中捐出11800元。“我是真觉得，要是没有母校文史哲等学科的熏陶，没有读书时可以听到的丰富的人文讲座和选修课，我也写不出来这样的作品。复旦强大的基础学科底蕴给了我这么多，所以奖金应该献给我旦！”

除了表达对母校的感恩，她心底还有另一层情怀。“在母校校友总会的公众号上看到，我们的校友基金支持了好些很不错的校园文化活动。这让我想起当年做社团时的种种不容易，我真心希望现在的学生们能有更多机会来做文化活动，让校园文化滋养更多的人。”

获奖也并不是她写作的终极目的。“和许多年龄是我一半、版权价码已经跃上八位数的年轻写手比，我还在山脚；但我比从前在法庭上赢了很麻烦的诉讼还要开心。”因为她觉得，这与高级珠宝一样，是她人到中年后才去摸索的领域，这种探索除了自我实现以外，还能给自己的女儿们提供榜样，就是不要抗拒离开舒适区，不要害怕各种尝试。

事实上，尽管事业忙碌，她始终重视家庭。她感谢同为复旦校友的丈夫，“当年刚有孩子时，他就主动分担很多，提高工作效率每天提早一个小时回家抱娃”。对于她如今又创业又写小说，从不看历史小说的丈夫也很理解，“支持我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去做这些”。她也感受到双方父母无声的支持，“我从国家机关辞职，他们从来不多问一句‘为什么’，现在也从来不问‘你写小说赚多少钱’”。张昕叶也将自己的感恩化为对家庭的投入——对“家庭需要投入”这一点，她很坚持。“我接受不了过度的‘卷’，把绝大部分时间用于工作会不平衡，也有违人性。”张昕叶说得俏皮而率性，“像很多网文平台对作者有日更的要求，恨不得你日更万字。且不说这种‘卷’根本不能保证质量，而且如果日更四千字就会影响我的家庭生活，那么我立马连四千字都不要写……”

时光渐晚，从咖啡馆回到工作室，张昕叶又已规划好了下班时间和之后几天需要做的事，淡雅的身影再度穿行在满是珠宝手绘图和样品的空间里。那些不时显现海洋元素、历史文化元素的精美设计，似乎在对她的“出海”之行和爱好底蕴作着某种呼应。对她而言，“创业”两字的内涵显然更为深广，不仅仅是拓展一方事业，也在充满自主感地创造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