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校友会举办2023年7月读书分享会

7月29日下午，一场午后的暴雨并没有驱走夏日的溽热，海南复旦校友当月读书分享活动在海口美兰图书馆5楼会议室按时举行，首次阅读美国作家约瑟夫•坎贝尔的神话学集大成之作《千面英雄》。

参加读书会的校友和书友有（以报名先后为序）：叶向元、杨臻、郭瑞俊、郑敏、何声芬、云晴（上海交大）、吴秀玲、吴易陶、钟国骏、李俊杰、董波（人大）、陈树、王文涛、李志春、谢於颖、柳扬帆等。

主持人：叶向元

主分享：杨  臻

特邀嘉宾：吴易陶

大家好，很高兴担任本次《千面英雄》读书会的主持人，为了更好地帮助大家了解本书所讲内容，我先围绕“坎贝尔的生平与《千面英雄》、荣格心理学对坎贝尔的影响”两方面进行导读。具体如下：

约瑟夫·坎贝尔（1904年3月26日——1987年10月31日）是美国杰出的文学及比较神话学者，受“水牛比尔”的影响，坎贝尔小时候就对印第安文化比较感兴趣。他小时候居住在公共图书馆附近，阅读了图书馆里所有与印第安人有关的图书，在采访中曾说过“到13岁时，我对美国印第安人的了解不比后来我认识的很多人类学家少”。

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期间，其获得了中世纪文学硕士学位，此时他的兴趣是文化史和人文学。大学期间，还担任了跑步运动员（成绩很好）、乐队萨克斯手（赚取的钱为后来失业期间生活提供了支撑），同时他和家人在美国中部和欧洲各处旅行（1924年旅行途中遇到神智学老师吉杜·克里希那穆提，开始对东方哲学产生了兴趣）。

1926年坎贝尔获得硕士学位后，接受了哥伦比亚大学的旅行奖学金，来到巴黎大学研究亚瑟王传奇，此时受毕加索、乔伊斯等艺术家、文学家的影响比较大。

1927年，乔伊斯的小说《尤利西斯》中提到一个问题也是他所关注的问题：当了解到人类、动物和植物的生物进化与宗教文献所描述的不一致时，其对教会的宗教体系产生了质疑。而后，印度教的《奥义书》给了他答案：早在公元前9世纪，印度人已经意识到所有神祇都是心理力量的投射，他们就存在于你的内心。

1928年，坎贝尔转学到慕尼黑大学继续从事中世纪文学研究，此时兴趣再次发生偏离，从印欧哲学转向梵文，从中世纪文学转向印度教和佛教，以及弗洛伊德、荣格的作品。

1929年，坎贝尔回到纽约两周之后发生了华尔街股灾，由于找不到工作，他只好和朋友在纽约伍德斯托克的小木屋里隐居。在接下来的5年里，他阅读了大量书籍，但写作并不成功，期间曾有过短暂的教职工作（后放弃），写了一本叫《严格的柏拉图式恋爱》的小说让他获得了300美元的意外收获。

1934年，坎贝尔接受了莎拉·劳伦斯学院（一所新建立的女子学院）的教职工作，教授比较文学和神话学，他在那里待了38年，直到1972年退休。

1949年，坎贝尔的《千面英雄》一书由波林根基金会出版，该基金会对20世纪心理学研究和教育有着重要贡献。本书在出版之前曾经被2家出版社所拒绝，从1949年到1984年，《千面英雄》全球累计卖出了1万册左右。到现在，本书被翻译成20多种语言，全球销量超过100万册，《时代周刊》将《千面英雄》评为“20世纪最重要的100本书之一”。从销量角度来看，《千面英雄》在出版初期并没有那么受欢迎，大概到20世纪80年代后期，随着关于坎贝尔的系列采访、英雄之旅模型在电影行业的应用等因素，才让本书受到了大量的关注。

1987年，斯图尔特·布朗制作的影片《英雄之旅》正式上映，该影片自1982年开始拍摄，主要是对坎贝尔的一些采访，同时包括了1982-1985年期间坎贝尔的巡回讲学材料。

1988年，比尔·莫耶斯制作的六集电视访谈节目《神话的力量》在公共广播公司播放，引发了广泛而爆炸性的反应。

与上述两部影片对应的有两本书，分别是《英雄之旅：约瑟夫坎贝尔亲述他的生活与工作》、《神话的力量：在诸神与英雄的世界中发现自我》，大家可以参考阅读。

坎贝尔在写作《千面英雄》时荣格和弗洛伊德对其影响非常大，而又以荣格心理学的影响最大。

弗洛伊德最早提出“伊德、自我和超自我”，即“本我、自我和超我”。弗洛伊德认为，伊德就是个人的潜意识，潜意识就是各种动物本能，它遵循的是“快乐原则”，其将潜意识主要内容归结为饿、渴、睡、性等内容，其中性欲占统治地位。这一点被很多人所诟病。

荣格与弗洛伊德有很深的渊源，他们两人于1907年在维也纳第一次见面，到1914年分道扬镳，主要原因是由于学术观点不一致。

荣格把人格区分为“意识、个人潜意识、集体潜意识”，意识是在水面上的，是可以观察到的；个人潜意识和集体潜意识都是水下的，弗洛伊德所发现的潜意识仅仅是个人潜意识，荣格发现了集体潜意识。个人潜意识主要与自己童年的往昔相关，而集体潜意识与种族的往昔相联结，甚至还与生物界漫长的进化过程相联结，例如小孩出生后就会怕蛇、怕黑就应该属于集体潜意识的一种表现形式。

荣格本人对神话也有研究，正是荣格的集体潜意识理论，让坎贝尔产生了顿悟：神话是公开的梦，梦是私人的神话。这句话在《千面英雄》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在开始读本书的时候，大家会发现里面有很多关于梦的解析，然后才引入神话，与此有很大的关系。

我把这两个方面进行简单的描述，做一个导读。下面有请校友杨臻开始今天的主分享。

很高兴第一次在我们复旦海南校友读书会做主分享，之前由于身份的限制不方便在读书会里公开发表自己的观点。我在研究生期间参加过读书会，也做过主分享。对于这次读书会，我准备了一个提纲，第一部分是“作者何许人也”，刚才主持人向元师兄已经讲了很多，包括作者和本书的背景，这部分就不再赘述，我直接讲第二部分“何为神话”？

坎贝尔研究的是神话学，在中国人眼里研究这个学科，觉得跟笑话没什么区别，因为传统的中国人接受的都是现实主义和所谓科学主义的教育，对神话留下了一些比较刻板的印象。但神话和迷信、愚昧之间是不是等号或者约等号？书里有一个解释，坎贝尔引用了穆勒、荣格等社会学家、心理学家和哲学家的解释，这段话是这样的：

作者认为他们说得都对，“神话是所有这一切。各种各样的评判取决于判断者的视角。”与此同时，坎贝尔又认为，与其执着于探究神话是什么，不如去研究神话“如何发挥作用，在过去及如今如何为人类服务”。

在这本书中，坎贝尔引入了精神分析学派的理论，将神话与梦境联系起来，就是刚才主持人说的“梦境是个人化的神话，神话是去个人化的梦境”。其实作者研究的重点是神话发挥的作用——是如何帮助人的心灵获得成长的。书里面列举了非常多的神话故事，包括古罗马、凯尔特、基督教、印度教、佛教、道教、毛利人等神话故事，最后他发现无论是哪个地区、哪个时代、哪个民族，神话中的英雄人物都有着共同的行为模式，就是书中的核心模式——启程、启蒙和归来。

讲完怎么理解神话后，我们思考作者为何把这本书命名为“千面英雄”，这又引出一个问题，即“何为英雄”？

提到英雄，不知道大家会想到什么，我可能会想到雷锋、董存瑞、消防员或者战士。你会发现这些我们第一时间联想到的英雄，他们身上的特质都是：在做出了奉献之后牺牲的人或群体。如果英雄都是这样，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奉献自己，是崇高的代名词，代价必须是牺牲生命或者牺牲自由等等，他就有很可能是一个被标榜的对象，而不在我们普通人中间。即使在普通人中间，大家可能也不太愿意成为这样的英雄。当然我的思考跟作者是有差距的，作者在书里对英雄也给了一个定义：

这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本书译者在后记里类似的一段话，可能更好理解：“它表达的意义是英雄只有一个，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神话中的英雄尽管千姿百态，但实际上是同一个英雄在不同文化和时代中的变体而已。英雄是我们每个人内心都隐藏着的身形，只是等待着我们去认识它，使它呈现出来。为了实现这种成就，我们要像神话中的英雄一样，接受冒险的召唤，跨越阈限，或者援助，经受考验，被传授奥义，最终回归。”其实就是希望英雄故事能够启发我们，挖掘心灵，照应世界，达到做自己英雄这样一个目的。

那么如何实现这个目的？也就是说“英雄之旅作何理解”？作者认为分为三个阶段：

1.1 历险的召唤，即英雄使命的迹象；

1.2 拒绝召唤，逃离神祇的愚蠢行为；

1.3 超自然援助，历险者所获得的意外帮助；

1.4 跨越第一个阈限；

1.5 鲸鱼之腹，进入黑暗王国；

稍微解释一下什么是启程阶段，在这个阶段里英雄还是个普通人，但是因为可能一次意外或一个失误，非常偶然性的时机，得到了命运对他的召唤，他的精神重心从本来平凡无奇转向了一个未知的领域，他走上不寻常的道路。我们看到很多英雄类型的电影，其实都是这样。比如说漫威电影的奇异博士，他本来是个外科医生，医术很出色，本身没有什么超能力。他发生意外，开车回家的路上坠下了悬崖，神经功能不行了，手部也不听使唤，在医学上本来他是很厉害的，从此一蹶不振。但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来到尼泊尔，在那里接触到魔法世界，他修炼相关的法术变成一个英雄人物，这说明英雄启程的一个关键点是意外事件。

当然，只有意外事件还是不够的。意外出现了，还在于我们怎么选择。我们耳熟能详的《西游记》，水帘洞瀑布很多猴子看到了，但只有美猴王敢进去，所以他才会成为后来的孙悟空。其他猴子都在观望，不敢踏出自己的舒适区。在意外出现的时候，我们面临选择，是拒绝召唤还是响应召唤，这是能不能踏上英雄启程之旅的第二个条件。

因此，跨越边界走向未知的领域，对于英雄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当然当他走出这一步之后，后续往往会得到高人的相助，比如说令狐冲遇到风清扬，天行者卢克碰到尤达大师，奇异博士遇到古一法师等。

总之就是英雄首先要跨越边界，他才能达到一个新的经验领域，激发出他的潜力或创造力，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他需要去突破自己，从而个体被唤醒。这是第一个阶段。

2.1 考验之路，危险；

2.2 遇到神明，重新获得幸福；

2.3 妖妇的诱惑，领悟与苦恼；

2.4 与天父重新和好；

2.5 奉若神明

2.6 最终的恩赐；

这个阶段是说踏上英雄之旅后，英雄面临很多考验，要突破个人更多的局限和内在的自我达成和解，这个过程其实也是心智成长的历程，最后在内在的平和、顿悟中得到一些不一样的启示，获得真正的重生。举个例子，还是《西游记》的西天取经。在他们师徒几个成团之后，要去西天多简单，孙悟空一个筋斗就翻过去了，但这样的取经没有意义，是取不到真经的。他们必须要经过很多考验和磨难，逐步实现精神觉醒，就是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最终修成正果。不只是《西游记》，《功夫熊猫》也是。但你会发现其中会有一些反差的对比，为了显示一个英雄克服困难或精神力量内在的觉醒，往往会通过适当削弱他的外在形象来做暗示，比如说熊猫大侠。熊猫很可爱，胖墩墩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笨头笨脑，好像不太能成为英雄，但是他上山练武，“原力觉醒”，其实就是他内在精神的觉醒，领悟了，最终成为大侠。

这种塑造旨在说明精神力量跟外在肉体的反差，通过对立，越发说明英雄在历险过程中的不容易。最典型的是《X战警》里面的X教授，他是坐轮椅的，武力值一开始为0，但最后他非常强大。这是第二个阶段启蒙，其实就是历经考验。

     3.1 拒绝回归，即摒弃世人； 

3.2 借助魔法逃脱，即普罗为修斯的逃脱； 

3.3 来自外界解救；

3.4 跨越归来的阈限，即回归平凡的俗世； 

3.5 两个世界的主宰； 

3.6 生活的自由，即终极幸福的性质和作用。

英雄在启程和启蒙后，还要归来，简单讲就是当英雄通过穿透本源完成冒险的时候，他一般要带着“战利品”回归，而如果有些英雄拒绝回归的责任，就会受到惩罚。比如说最近比较火的电影《封神》第一部，姜子牙、杨戬、哪咤他们三个下凡，要把“封神榜”给天下共主之人打开，拯救天谴，也是遵循这个套路。哪吒是比较叛逆的角色，他在里面有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为何不让人类自生自灭？我是读完这本书才去看的电影，这句台词让我想到背后的含义就是：有些英雄可能拒绝回归到原来的群体，发挥作用。

英雄为什么拒绝回归？

我认为有些障碍，首先是外界的障碍，比如说《封神榜》里面有反派角色，电影里申公豹对姜子牙、姬发的追逐戏是电影下半部分很精彩的部分。就是说，外在的力量，一般会有反派出现阻止英雄回归发挥作用。

第二个障碍来自英雄自己的内心。前面说英雄已经历过内心的觉醒，为什么在回归的路上又是内心的力量变成他的障碍？我是这样看，可能英雄在经历了更高层次的觉醒之后，他在一个高位的状态，如果他想回归到本来的状态，有些英雄不太愿意。在西方故事里有很多屠龙少年自己变成恶龙的情况，就是回归出现了问题，是英雄内心的问题，内心接受不了一些诱惑和操纵而误入歧途，所以也没法实现回归。

当然东方跟西方还是不太一样的，大家熟知的金庸小说，比如张无忌辞去教主，也不争天下，就隐居了。杨过跟小龙女也是隐居了。在东方的文化里，好像退隐江湖是不错的选择。但在西方人的文化里这是有差异的，其实这也涉及到作者的英雄模式不一定完全能适用，体现了一些局限性。

总之，要经历这三个阶段才能实现一个完整的英雄之旅。

在介绍了英雄模式之后，我们再看一下书的目录安排，也挺有意思。坎贝尔将这本书分成了四个部分，分别是

“开场——单一神话”

“第一部分——英雄的历险”

“第二部分——宇宙创世的周期”

“后记——神话与社会”

“开场——单一神话”，是全书的总论，其中的观点在后面的“第一部分——英雄的历险”、“第二部分——宇宙创世的周期”都有详尽的阐释。在这一部分，坎贝尔写得相当晦涩，让人读来感觉每一句话都能带来某种启示，但整体又似懂非懂，如果没有耐性和好奇心，恐怕这一部分还没读完很多人就弃书了。这一部分，就像“启程”部分，作者设置了一个“阈限”，读者只有跨过了，才有机会读到后面更加精彩的内容。

接下来的“第一部分——英雄的历险”、“第二部分——宇宙创世的周期”则相当于“英雄历险之旅”的“启蒙”部分。在这一部分，坎贝尔通过引述、分析大量不同民族的神话，将读者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从而了解神话与人类心灵的密切联系以及它对心灵成长的巨大作用。 

在这两个部分中，“第一部分”相对容易阅读一些，而“第二部分”的阅读难度逐渐加大。这是坎贝尔再次为读者设置的一个“阈限”。

跨过这第二个“阈限”之后，便来到了“英雄历险”的“回归”阶段，即本书的最后一部分：“后记——神话与社会”。如果前面的部分读得比较细致的话，这一部分读起来会比较顺畅。

观察坎贝尔对目录结构的设置，能发现他在这本书中除了阐述了他的神话学研究成果之外，更想通过这本书，让阅读者体验一次神话中英雄的历险之旅。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本书不仅仅是一本神话学著作，更是一本心灵的启蒙之书。

读完这本书我的启示和思考有三点：

我们都参与过婚礼，通过仪式会有这样的感受：朋友真的结婚了，约定俗成的社会仪式，是千百年来让“个体”融入社会的一种方式。越正式、越严格的礼仪，象征着与过去的情感、态度、生活方式一刀两断，开始新的人生旅程。

通过这种仪式，象征性的暗示唤醒我们的生命力，让我们有勇气面对将来未知的一切，这样生活才有盼头。神话和社会仪式，唤起心中的生命力，这也是一种信仰的力量。

坎贝尔说，意义是需要赋予的。神话的本质，是在你的日常生活之上，增加了一个维度，一个具有超越性的维度，在这个维度里，可以有一定的想象，可以有一定的代入，可以通过神话为自己的生活赋予意义。

现在很多年轻人喜欢玩cosplay，喜欢汉服，喜欢玩手办，其实不也是为了在心里加一些意义进去么？一个有着某个固定爱好的人，跟一个什么爱好都没有的人相比，不会得“空心病”，活得更充实、更快乐，也更有意义感。因为在跟爱好相处的过程中体验到很多东西，这些体验构成了他的意义。可以说他的爱好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他私人的一种神话。但单就意义来说，意义本身我觉得也是一个主观的东西，你非要说客观的意义，我觉得反而是假的，很可能是不存在的。意义是一种主观体验，你认为是什么最重要？别人认为的，其实对你来说可能没有那么重要。我们一定要给自己的生活赋予自己认为重要的意义。

英雄之旅需要启程、启蒙、归来，大多数神话都遵循这个规律，其实历尽艰难寻找历程之后赢得神圣的力量，这样一种故事模式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心中，所以英雄就是我们每个人心里都隐藏着一种象征，或者用弗洛伊的话说是潜意识，它等待我们去认识或挖掘，让它真正呈现在我们生命中而已。

英雄之旅的三个阶段是作者梳理的一个范式，在这个过程中英雄会面临很多的诱惑和考验，就像我们生活里也会面对许多的困境或者挫折。通过读英雄神话的历险故事，我们思考一个人遇到困境的时候应该怎么办？一个人面对考验的时候应该怎么办？一个人如何让自己意志坚定？一个人如何坚守自己的理想……

所以，我们不要去逃避生活，即使生活可能是非常困顿或者痛苦地呈现在你眼前，都不要逃避。我认为任何试图逃避或投机取巧的方式，反而会走弯路，或者说会得到更差的结果。尼采有句名言：“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勇于面对挑战，战胜困难，才能真正走向成长之路，成为更好的自己。

书中提到，观音菩萨是雌雄同体，集阴阳于一身；希腊众神中赫耳墨斯与阿佛洛狄特的孩子也是男女双性；湿婆是由配偶沙克蒂（Shakti）结为一体进行显像的。各种神话故事中总有雌雄同体的神，他们就是经历了黑暗后的回归。经历世事后，“知雄守雌”。就像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所说：“伟大的灵魂都是雌雄同体”，老子在《道德经》中也说了“以柔克刚，刚柔并济”。

男与女、阴和阳、好与坏，所有对立的事物，是一体两面的。我们要做的，不是对抗，而是保有它们的平衡。道家的太极阴阳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说的也是这个道理。接受“好”与“坏”的存在，接受对立物的存在，这就是生命本质的法则。这样，你的灵魂中就会少掉多愁善感和怨恨。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两面。

书中反复提到一句话：真理只有一个，而圣人用各种不同的名字称呼它。这也是我很早就有的一种感觉。王阳明所悟的道，稻盛和夫的经营之道，查理•芒格的人生哲理乃至罗素、康德、叔本华，基督教、佛教、道教，孔孟、孙子、苏格拉底……他们所讲的东西都是契合的。好像有那么一个东西，“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它们收拢起来归为一个字就是“道”。而这所有一切都从人的心中来，从人的智慧中来，人有多繁复，道就有多繁复。人如果简单则一切都简单。就像尼采所说：“抓紧生活吧，就像期限已到。”打开眼界，保持心态平衡，好好生活。

如果说本书让我有所不满的地方，大概就是文字与翻译了。我不知道是坎贝尔本身行文就晦涩难懂，还是译者有意译得佶屈聱牙，总之在读的时候始终徘徊在一种似是而非、玄之又玄的感受之中——这或许就是一种“神性”的体现？湛庐系列的不少书，无论在翻译风格还是排版装帧上都有点清奇，比如我看到有人套用同是湛庐所出的《语言本能》里史蒂芬·平克评价沃尔夫的话来评价约瑟夫·坎贝尔：“谁也不知道坎贝尔是如何得出自己的古怪结论的，但可以确信的是，极其有限的神话样本、偏颇拙劣的分析方法，再加上对精神分析的一向偏爱，是导致坎贝尔步入歧途的重要原因。”

不可否认弗洛伊德创立的精神分析学派深深得影响了现代心理学研究，但随着时代发展，一些现代的心理学家认为经典精神分析中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过于强调性本能的重要性会缩小对驱力系统的全面、客观认知，对青春期及成年期心理发展重要性的忽视，以及对人的情绪的重要性认识不足等。

这本书使用相同分析系统，也存在着类似的问题。譬如，书中将英雄的冒险分为启程、启蒙、归来三大阶段（这个分阶参考了弗洛伊德的人格发展五阶段理论），并引用了大量的神话史料来论证这种发展周期的普遍性甚至是同一性。但这样的解释真的具有普遍性和同一性吗？或者说，世界上所有神话中的英雄冒险都有这样的特性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如果完全按照这个“套路”，强行将各个地区的神话体系往里套，必然会导致“先入为主”式的认知偏差。比如，中国人在过年时会拜财神、灶王爷，而不会因为玉帝身份崇高、神性完足而拜玉帝。在这样的神话体系与祭拜模式中，强行套用坎贝尔的分析系统进行理解并不合适。因为中国神灵的职司是被老百姓拜祭、认可后产生的，而不是通过冒险或战胜“俄狄浦斯冲突”而获得的。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关羽。在地方信仰当中，关羽的职司可谓是五花八门。首先是所属教派问题，隋开皇十三年至十四年（593--594年），天台宗创始人智者大师为关羽的亡灵授“菩萨戒”，关羽从此正式入了佛门，成了佛家弟子。但宋徽宗于崇宁二年（1103年），封关羽为“崇宁真君”，又使关羽在道教取得了合法地位。其次是神职，常见的有忠义之神、武圣等，不常见的还有财神、杀神、保平安、驱鬼等职能。如果说前者是基于史书中其经历的合理想象，那么后者就完全是杜撰了。但即便是杜撰，在经过长时间的发展、演化之后，也获得了相当的公信力。

关羽的神职演化过程，完全没有经历过“启程”、“启蒙”、“回归”等一系列过程，更没有经历弗洛伊德理论中“弑父娶母”的内心冲突。因此，本书以西方心理学理论为基础的系统性解构会丢失掉一些地方神话的特性。

此时，由第二个问题引申出的第三个问题也就变得非常好理解了。

被解构的神话系统无法完全保存原有的历史文本。比如在书中的第二部分“宇宙创世的周期”中，作者认为神话的目标是将人性转变为神性，并以认为“极乐、终极”是人发展的最终目标。作者引用了很多神话中都有的“轮回、周期”的概念，但这样的引用显然是将神话创立的目的强行归结于“成神”或“轮回”一说。

不是所有的神话、宗教都会强调周期的概念。或者说，“周期”观念只是修习和理解神话、信仰的一部分。比如佛家的修行，既强调通过体悟不同的生命周期去感悟世间的无常和有常，又强调要修习自身的定力。很明显，二者中，前者有“周期”观念，而后者是没有的。如果以坎贝尔的观念，万事万物皆有周期和最终之处，将一些神话和宗教中存在的多样性降低了，因而也是一种狭义的理解。

当然我认同作者在最后一章中提到的不同的人的分析视角不同的观点。考虑到成书时间、作者的背景、当时美国的社会政治环境，本书的一些观点是十分具有突破性的。理解并运用英雄之旅的认知框架，对学习理解其他神话体系也有借鉴意义，之所以提到一些局限性，是为了避免“没有批判地学习”。

约瑟夫·坎贝尔的神话学研究以及他的代表性作品《千面英雄》，较难得到一个非常统一的评价。鼓吹者认为其能让读者得以“接触永恒，发现自我，参悟生死，体现神性”，可称“导师”；批评者认为其专业存疑，理论臆断，刻意营造心理神秘，过于依托精神分析，不啻“神棍”。我自己在阅读时，也经常在这两种评价间反复横跳：我不能从中强行看出心灵深处生命的大和谐；我也不能把其单纯认为“和宇宙能量一起共振”的精神传销——尽管在本书中你会反复看到诸如宇宙、生命、心灵、意识、能量、阈限、潜能、自我等等许多成功学大师最爱讲的词语。

仓央嘉措说,除生死之外,一切皆闲事。尽管褒贬不一，但无伤大雅。读完这本书，如果让我们找到了精神的寄托和心灵的升华，从而有信心更好地面对今后人生的道路，进而还能发现宇宙与世界的奥秘，那对你就是有意义的，你也是幸运的。

尽管英雄之旅三阶段模式有局限性，但我还是借用这个范式，以古人诗词总结我对这三个阶段的理解：

盛夏之日，低头读书，越来越喜欢神话的气息：落寞而神秘。阅读过程中，感觉到微微的惆怅与不安，亦有喜悦。神话故事中，万千悲与欢，尽管如此，尽心修炼，把心修成一枝莲花——如是我闻，也无戾气，也无俗气。

如是我闻，简单四字，充满了静气与达观。我爱阅读时，感受到这浓烈夏日的静气，更爱平凡生活里的舒朗与俊意。如是我闻，我闻的，是光阴里散发出的香，香到了骨子里，就学会了和时间、和自己慢慢和解。你，闻到了吗？

坎贝尔的作品我觉得难懂也不难懂。如果单纯用理性思维来构建一个知识体系，或许我们就会落入到一个充满着各种术语、因为翻译或者不仅限于翻译导致的晦涩而混乱的局面。但换个角度，如果我们更多地用“体验”的方式去理解坎贝尔，或许这些作品就能够激发读者心中的共鸣。举个例子：无论是普通节日还是宗教仪式里的神圣节日，坎贝尔认为其精神本质都是要求搁置我们对世界的正常态度，转而支持某种特殊的装饰氛围。到了仪式或节日的时刻，原本冷冰冰和坚硬的现实逻辑不再被允许来破坏这种愉悦的游戏气氛。人们进入神圣的宗教领地，或者参与仪式和节日的主要目的就是抛弃自己原有的“A 就是 A，B 就是 B”的现实逻辑，而主动去接受那种“A 就是 B，C 也是 B”的游戏逻辑。这对理性的头脑看起来甚至有些荒诞的表述，恰恰是在坎贝尔营造的游戏环境中非常重要的基础。

云晴思维导图

坎贝尔的重要意义在于，通过神话心理学、比较神话学研究以及他的后现代神话观，目的在于帮助处在精神困境中的当代社会重建超越性的精神维度。而在这一个过程中，令人难以接受或者理解的是他对“非理性”的重视和强调。所以，我认为读坎贝尔的作品，要想把“体验”作为一个工具，就需要前序做好一些准备的阅读工作。在坎贝尔的作品中，我们会看到有很多像英国诗画作者布莱克、爱尔兰诗人、神秘民俗作家叶芝等作品的影子；同样能够感受到叔本华、尼采类似于“生命意志”、“权力意志”等的表述。因此在我看来，坎贝尔的“英雄模型”可以理解成为“象征的象征”。神话用来象征非理性，英雄的历程用来象征非理性是如何在人的思想成长历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的——阿里阿德涅手里捏着的那根金线，实际上是帮助人走出人的精神困境的向导。而谈到这个“象征的象征”，一个常常被诟病“知识不够体系”、“概念零散而晦涩”、“解决问题的对象有限而不具备普遍性”的荣格——坎贝尔自己本身也承认受到荣格的重要影响——就非常值得一提了。

荣格在《金花的秘密》里借助了《太乙金华宗旨》和《慧命经》两本修行指南的观点——这一观点和他“自性”的表述有着密切的联系。它们的共通之处是：心灵有两个部分组成，人出生时这两个部分就分离了，其中一部分是个体的元素（个人），另一部分是个人与宇宙相通的元素。由于分离而产生痛苦、烦恼、迷茫、执着等等，通过修行可以使这两者合为一体，以精神再生的形式进入一个超脱的心智层次，即解脱或者超脱。修炼的最终结果就是消除一切分别、对立，达到最终的生命整合。在实践上，荣格提出许多精神上出现问题的病人病因是意识和潜意识的对立和矛盾，用追求“自性化”的方式，达到意识与潜意识统一，是治愈这些问题的方法。一个在自性化的道路上走得越远的人，内心就越和谐，从而就越能带给这个世界和谐和幸福。自性化过程是一个从自我意识的表层逐渐进入到内心深处的过程。而这样的治疗方式就类似于一种“修行”（这能够解释荣格为何在得到《金花的秘密》后如获至宝，给与了这本书极高的评价），将人出生即分离的心灵有两个部分和谐统一起来，消除二者对立，让心灵随缘，达到意识与潜意识的和谐统一。

即便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人依然受到潜意识的冲击，为之所动，为之折磨，但人拥有了更高级别的意识，会客观看待这些感受，即“我知道我在受苦”。这种“修行”方式将内在的人格从清关和理智的累赘中解放出来，而创造出一个消散一切对立的生命体。

荣格之所以伟大，并不只是作为一个临床医生解决了多少病人的具体问题，而是在康德划定了认识边界的基础之上，进一步发展了斯宾格勒等人的思想，并在一个实践的领域中展示出“非理性”的巨大力量。他认为心理分析并非仅仅是为了病人的病症，而是为了其内在的灵魂。他强调在心理治疗中，总有一个终极问题：“我的生命有什么意义？”。在太过于追求物质社会的效率、认为时间一切均是能够量化衡量、人生信仰只是无意义的喃喃自语的背景之下，使人的灵性的发展得到了更多的重视。

坎贝尔进一步以“神话”为载体，或者说作为“象征物”发展了这样的思想。坎贝尔曾在多个文本和演讲里指出神话有四种功能：神秘性（提供人对万物的神秘认知）、宇宙性（提供早期的宇宙观）、社会性（验证并维持着某个特定的社会体制系统，主要表现为宗教），和心理性（具有安置人类精神、指引人生道路的作用）。坎贝尔认为神话的前三种功能在当代社会都已逐渐失去作用，但其心理功能恒久不变，具体表现就是世界神话里的“单一神话”，并且这一功能在当下混乱无序的社会环境里显得更为重要，这正是神话可以作为个体信仰的基础。

总之，我认为坎贝尔之与荣格之间的联系，并不仅仅在于一些具体观念的继承和相通，而是用神话这个“象征的象征”，让人继续对生命中那些看起来不那么有用的东西重新重视起来，让那已经迷失的精神，重新拾起阿里阿德涅的线头，尝试走出“迷宫”。要讲到实用，我会推荐叶芝及当代作家保罗•柯艾略的作品——我觉得他们都是一些手捏着“线头”的人。

按照书中的观点，英雄一定会踏上充满考验的旅途。不管英雄有没有做好准备，当命运召唤他的时候，他无处可躲，无论如何都要接受命运的召唤，而他，并不知道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到底是怎样棘手的挑战、怎样让人无计可施的困难、怎样性命攸关的危险，他不知道。尽管未来笼罩在不确定性之中，尽管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应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尽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准备，他也必须踏上旅途。在和各种艰难险阻作斗争的过程中，他会发现，他顽强地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他的能力得到淬炼，他的个性得到打磨，他对世间大道的领悟，更上一层。他不是在为了应付未知的考验而采取的准备中遇见更强大、更完美的自己，而是在直面考验、迎难而上的过程中走向强大，走向完美。

这让我意识到，从个人成长的角度来看，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充满了恐惧，绞尽脑汁避免未来的不确定性，非常不可取。士兵不是在安全的大后方磨刀磨成将军的，士兵是在前线闯过生死难料的战场当上将军的。人不是在提前铺好的轨道里长成顶梁柱的，而是在一片乱石飞渡的恶劣环境中磨砺成顶梁柱的。对于未知的不确定性，我们不仅不应该逃避，还应该欢迎它的到来。

扩大范围来说，我们要欢迎的不仅是未知的不确定性，还要欢迎任何突发的挑战和困难，因为它们是命运的工匠，能凿掉裹在我们身上的平庸，让我们散发出璞玉的光芒。认识到了这一点，那么对于突然发生的、让我们心烦意乱的事，对于我们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之时便迎面冲来的挑战，对于一片茫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未来，我们都不应该逃避，而是勇敢地去面对。

总而言之，生命中的一切考验，都是我们的英雄之旅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你可以感到忐忑，感到恐惧，感到手脚发软，但一定不要逃避。

当然，人在没有做好准备时也要直面生命中的一切考验并不意味着人是毫无准备地走向考验。任何踏上英雄之旅的人，都在过去的某些时刻积累了一定的能力，使其初步具备了完成最初的考验并在考验中成长的条件。他在过去的生活中付出的某些努力已经为其踏上旅途打好了基础，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不管是不甘平庸的人，还只是想普普通通过好自己的一生的人，都要将生命中的一切考验当做英雄之旅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来面对。这样才会让自己更强大、更有竞争力地活下去。

由此引出第二个观点，如果一个人追求强大，那就不要停留在舒适区里。有句话叫“磨刀不误砍柴工”，砍柴之前一定要磨刀，但前往不要沉迷在磨刀的安逸之中。我们一定要避免这样一种错误，那就是做事之前准备工作做得很足，将自己带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感动之中，认为自己一定能够大有收获，但实际上一直不敢面对真实的挑战，只是在一味地用“做准备”三个字自我安慰，逃避挑战。自以为在韬光养晦，其实是在用“韬光养晦”这四个字来美化不敢迈出舒适区的惰性和怯懦。神话传说和童话故事里的英雄把自己熟悉的环境留在身后，奔赴充满挑战的远方。我们要向这些英雄学习，敢于离开自己的舒适区，走向人生中的未知地带。

听了主持人、主分享和几位书友的发言，很受启发，引人深思。我谈谈对这本书的看法以及我所了解的一些相关知识。不当之处，请诸君指正。

坎贝尔的“千面英雄”依据荣格心理学的集体潜意识理论研究各种神话故事，他的研究方式是异中求同，根据荣格理论确定神话的潜意识心理框架，然后搜集分析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类故事，抽出类似的元素和功能结构，对故事进行解释，探究心理学的意义，说明神话故事的心理基础，推定神话故事结构的一般形式。书中的结论有相当扎实的证据基础，推出的故事框架形式也具有普遍意义。但是，本书列举的神话故事类型有万物有灵的原始信仰神话、有史诗时代的天神谱系和英雄传说、有宗教经典的教义故事和传说、有各类民间故事探险、寻宝、爱情和童话、寓言故事，涉及不同地区、不同时代、不同类型、不同文体，对这么庞杂的领域做高度概括，难免有疏漏和牵强之处，比如佛经中佛陀成道的故事有多种，书中取对结论有利的一种。书中对一些理论的引用解释较为随意，如潜意识领域就是形而上学领域，从精神分析学说角度这种说法是不成立的；另外书中强调神话与梦的同构，梦境是个人化的神话，神话是去个人化的梦境，都以相同的精神动力学方式来体现象征意义。神话中的问题和解决方式直接适用于人类。这里似乎隐约表示神话的心理疗愈作用。我认为个人的神话故事阅读会对心灵产生审美体验或信仰体验，但这些体验主要在意识情感层面，不会直接翻出潜意识，代替不了梦的解析等精神分析的疗愈功能。

荣格理论认为集体潜意识是历代传承在人的精神深处积淀，并不是个人经验，与个人潜意识不同，个人潜意识是个人经验中未进入意识的部分，集体潜意识以多种原型的形式对人格和心理活动产生作用，原型是先天存在的心理能量形式，象征是原型在意识中的一种表现，人们可以通过象征认识原型，原型象征表现个体获得的种族储藏和人类智慧。它有两个方面，本能推动的追溯过往和超越人格的展望未来，神话故事要素象征是这两个方面发展的路径。这是荣格理论的重要部分，也是坎贝尔《千面英雄》的心理学理论基础。

近代神话学研究始于格林兄弟，与坎贝尔的研究路径近似的学者是苏联的普罗普。普罗普于1928年出版了《民间故事形态学》，分析了100多个俄罗斯民间故事，认为：故事的基本分析单位是母题，包括叙事和描写，母题是变项，不同故事中表达不同，母题的功能是常项，构成行动情节的作用相似，研究应从功能这个常项入手。普罗普从100多个民间故事中归纳出七种叙事角色和31种行动功能。列出给大家参考：

这七种叙事角色分别是：坏人、神助、帮助者、公主、派遣者、英雄和假英雄，分别说明如下：

(1)坏人 (villain)：创造叙事复杂化的角色；

(2)神助、捐助者 (donor)：给予英雄某些东西（实体对象、信息或忠告），有助解决叙事的角色；

(3)帮助者 (helper)：协助英雄回复均衡状态的角色；

(4)公主 (princess)：经常是受坏人胁迫，而在最高潮又亟待英雄拯救的角色；国王通常则是在叙事结尾，将公主许配给英雄；

(5)派遣者 (dispatcher)：派遣英雄出任务的角色；

(6)英雄 (hero)：男性为主，任务是恢复均衡状态，通常是拯救公主，并且赢得美人芳心；有关英雄角色，又细分落难英雄和找寻者英雄 (seeker hero)，落难英雄是坏人破坏的焦点，找寻者英雄则是协助受害人；

(7)假英雄 (false hero)：看起来是好人其实是坏人，通常在叙事结尾才能分辨的角色。

普罗普所分析出来的 31种行动功能，则分别如下：

而这7种叙事角色和 31种叙事行动功能，又可交互比对如下表：

表2：叙事角色和叙事功能

普罗普从叙事学的角度、用形式主义的方法对民间故事进行研究,坎贝尔则是从心理学角度，结合象征分析，探索神话故事叙事结构的意义。二者对故事分析单元的划分组合原则、层次均不相同。

结构主义代表人物列维•斯特劳斯则从人类学角度研究神话学，他对分析单位做了更细的划分，他仿照结构主义语言学将语言划分到词素、音位素的方法，提出神话素的概念，在神话素的不同组合、层次中寻找原始人类的观念。

现存的华夏神话文献资料与其他地区的神话面貌差异较大。华夏上古神话天神谱系零散，主要文献如《山海经》主要是神灵鬼怪、奇人奇事的地理分布描述，其中多数可能是各地部落图腾的反映。这些神话故事篇幅短小，情节简单，神灵形象不鲜明，没有其他地区神话常见的长篇史诗和传承有序的天神谱系。这里华夏神话主要是指汉民族先民神话，中国一些少数民族有长篇史诗，如藏族“格萨尔王”，蒙族“江格尔”、柯尔克孜族“玛纳斯”等。

商周实行祖先神崇拜，上帝与祖先关系含糊不清。前次读书会读的李硕《翦商》中提出周公实行社会及观念革新，改变了商代的人祭和祭祀万能的观念，树立了“皇天无亲、唯德是辅”的天命观，由巫入史，着重于历史经验规律，之后到春秋时期孔子按儒家原则整理删改古代文献。在主流意识形态中，古代部落神话传说分成两条不同的途径，第一是将部落神灵英雄传说整改成帝王谱系历史；第二是将神话材料拆零为寓言典故，成为说理的比喻象征手段，诸子百家的著作中很多，如《庄子》中的鲲鹏、浑沌、河伯海若、楚辞中的《离骚》、《高唐赋》等。周公革新后宗教依然是祖先崇拜，天的形象更加模糊，但是在民间神鬼崇拜、万物有灵依然流传、绵绵不绝，如楚辞中的《九歌》、《天问》和后世所传的西门豹故事。这里开启了华夏神话叙事的两种路径，一是将神话当作真实事件记载，一是作为寓言典故任意改编使用，后世多沿着这两种叙事模式发展。汉代《史记》建立了三皇五帝谱系，《淮南子》、《说苑》、谶纬之书等都有神话材料，而小说家和一些文学作品延续创意写作，如贾谊的《鵩鸟赋》等。民间天师道等宗教则编撰经文，另外建立了天神谱系。

一些寓言实际取材于上古神话传说，现代人类学研究认为，实际是上古一些族群生活事件的神化。试举二例：女娲炼石补天，是上古发明烧石灰填补洞穴顶壁或墙壁。古代偶有石灰石在火塘中煅烧成石灰，火塘多由女人管理，也可能最初发明是在母系社会某个部落，流传下来，成为女娲补天神话（也有人认为可能是《淮南子》的寓言）；精卫填海，一些原始部落生活在海边，精于航海，大海茫茫前程未知，常年观察发现候鸟定期朝一个方向飞，海上迁徙航行，跟着候鸟的方向总能找到陆地或岛屿，于是衍生出神话故事：上帝女儿精卫渡海淹死，化身为鸟，填海成陆。

汉末建安年间被称“文学自觉”的时代，此后一些神话题材文学作品继承了庄子、楚辞的传统，如《洛神赋》（曹植）、游仙诗（郭璞）等。另一些则遵循纪实观念，将神话传说当史实，如《搜神记》（干宝）等。两类神话人物形象、故事情节都逐渐丰富起来。佛教传入后，着重民间宣传，如佛经本生故事编为说唱的俗讲、变文及后来的宝卷、弹词、话本等多种文体形式，其中有大量的神话故事。后来一些文人利用神话素材参与创作，出现了一批拟话本神魔小说。这些小说情节丰满、形象鲜明、语言活泼，具有史诗和神话英雄传奇特色，涉及面广，融合了创世神话、自然力神话、鸟兽花树等百物神话、山川地域神话等。

这类小说以“西游记”为典型，《西游记》根据唐宋以后释道儒三教合一趋势，以三教都重视的修心为主题，以闹天宫和取经故事象征心猿意马的收服约束过程，展现了宗教神话文化的内核。但《西游记》只是披着宗教外衣，不受释道儒任何一派束缚，用活泼泼的心力展现了超宗教的自由心态，用游戏笔墨诙谐地调侃宗教仪轨和神圣，用宏伟幻丽的想象力描绘神界和人间，以小说形式重塑了华夏神话面貌，被称为大器晚成的中国神话。这一时期的神话故事不同于上古神话的简朴形态，而与《千面英雄》论述的神话传说、英雄之旅在结构方面相类似。

据学者顾颉刚等人的研究发现，历代史官等学者在整理改编古代部落神话传说时，遵循层累式构造古史的做法，即：第一，古史是层累地造成的，发生的次序和排列的系统恰是一个反背。就是说现在看到排列越久远的帝王，记载他的文献产生年代越晚近；第二，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比如周代人心目中最古的人王是禹，到孔子时始有尧舜，到战国时有黄帝神农，到秦时三皇出来了，汉以后才有所谓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实际是将各地不同部族不同时代的传说英雄编成中原华夏几个主要帝王家族谱系，显示父子嫡传宗族血缘正统观念，从而实现权力来源的正当性和共祖同族的凝聚力的社会功能。

这是从社会政治层次理性的分析结论，用荣格心理学理论进行心理分析可能得出另类观点，试分析如下：荣格认为集体潜意识中的原型是族群心理积淀，原型又可与个体经验结合成为个人某种情结的核心。人格面具和阴影都是荣格理论最重要的原型之一：人格面具又称为顺从原型，是影响个人人格公开展示面的原型，阴影原型是潜意识深处的本能，不为社会所接受的欲望力量，是自我排斥进入个人意识层面的东西，但是阴影原型会通过曲折变形的路径表达，荣格认为阴影原型会影响同性关系。古代学者将零散的神话编造成帝王谱系、神话祖先，有遵从祖先神崇拜的顺从原型的作用；但向前叠加更古老更伟大的祖先，实际有贬抑后世祖先的效果，这里可看出阴影原型的效果。祖先崇拜是父权统治的基础，阴影原型却是影响父子的同性矛盾，俄狄浦斯情结的核心就是阴影原型，贬抑后世祖先隐含贬抑父辈的愿望。同样用荣格理论，这种分析与坎贝尔大不相同，明显牵强，权当博诸君一粲。

《千面神话》近年来在流行文化圈影响较大，据说是《星球大战》导演卢卡奇受该书启发，模仿其情节结构人物安排，一炮而红，从而称誉有加。还有研究者指出：罗琳的哈利波特故事有许多情节安排可能受本书影响，甚至有些细节，如第二部哈利波特在密室中打败蛇怪救人，就借鉴了希腊故事里珀尔修斯打败美杜莎的桥段。当然作者罗琳自己没说过受坎贝尔影响。

读了《千面英雄》，感觉他分析的作品结构在文学创作上确有普遍性。实际从中世纪开始文学创作多是这种套路，包括宗教文学、骑士文学、罗曼斯文学、探险文学、流浪文学等等，《千面英雄》只是使这类结构及变体更显豁。甚至一些反英雄作品也模仿这些套路，启程同样有内心召唤，启蒙则与反派结盟或被耍，归来则一地鸡毛，如《唐吉可德》、《浮士德》、《弃儿汤姆琼斯史》等。据说借鉴了《弃儿汤姆琼斯史》的《围城》（钱钟书）也有反英雄套路的痕迹，《围城》实际借启程旅行写人生的四大步：教育、恋爱、事业、婚姻，只是方鸿渐四步都走错了。

描写成熟英雄的文学作品一般不用这种套路，如探案小说，福尔摩斯或波罗，很少用这种结构，而成长英雄大多采用此类结构。中国神魔小说如《平妖传》不用此套路，《西游记》则反复使用；《封神演义》中哪吒故事是此等套路，雷震子则不是。中国武侠小说，旧派少用此类结构，如《七侠五义》、《施公案》、《小五义》等；新派武侠小说几乎都以这种结构为圭臬，因为新派武侠大多是成长中的英雄，笨小子因缘得奇功（启蒙），回归造福武林。之所以说武侠小说是成年人的童话，是因为这套结构与人们心中隐秘心理原型同构，通过象征唤起心底的愿望理想，获得满足。这正是《千面英雄》反复申说的主题。

我个人认为，如果纯从文学角度，当代许多创意写作教材对情节人物结构细节的讲述更加明确具体，如克里弗的《小说写作教程》就是值得参考的一种。

个人看法供参考，拉杂而言，错谬之处，请诸君指正。谢谢大家！

郭总在群里发了这本书的PDF版，我花了一周时间通读了一遍，还做不到仔细梳理和深入思考。一个原因是，普通读者包括我自己，对作者以及影响作者的那些哲学家、心理学家，可能不是很熟悉。再一个，本书容量较大，从我个人的阅读体验来讲，短时间快速突击阅读，并且读后还要谈感悟、做交流，甚至跟不同的观点有所争锋，这种读法对我个人来讲不常有。我常有的读法是，就某一本书在准备了充足的参考书背景下，在一段时间内集中、反复阅读，同时做读书笔记以梳理脉络和加深理解。但我仍然非常推崇复旦读书会这种“就书读书”的纯粹阅读方式，这本身就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虽然说是一种“纯粹”的读法，但在读的过程中必然涉及到相关的资料，这是绕不过去的。这种读书方式，我觉得要更多地提倡，其好处是可以从目前普遍的碎片化、网络化的阅读形态中加以系统化、专深化地提升。   

这本书涉及世界各地、各种文化背景下的神话，当然也涉及到中国神话。我讲三点：

华夏民族的神话英雄，跟其他文化的神话英雄有所区别。华夏民族的神话英雄不完全符合“启程、启蒙、归来”的三段式。华夏民族的神话，有“启程”，有“启蒙”，可能一部分也有所谓的“归来”。但是“归来”这一块，跟其他神话里面的“归来”不完全一样——华夏民族的英雄没有离开他所在的环境。华夏神话英雄叙事中，没有非常明显的“先启程，然后到一个陌生的或者一个富有挑战性的境界去接受启蒙，获取了新认知、新能力，升华了对社会或者对本部族的担当，又回归到本民族来引领人们”这样的框架或者套路。他没有脱离族群的环境，自始至终没有离开他的部族。他的启蒙过程也不完全是虚幻的，有一部分是实实在在的先民们生产、生活的实践。

华夏民族有史以来的神话传说，较早的有巢氏、燧人氏、华胥氏，然后到伏羲女娲，再到黄帝。一般认为华胥氏是中华民族的始祖母，伏羲女娲是华夏民族的源头。我们的神话传说中，也是大洪水淹没一切，先民只剩下伏羲女娲兄妹，为了繁衍，只能兄妹婚（其实兄妹婚是远古婚配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远古生民不知其父只知其母，兄妹婚以及同姓婚是群婚制、杂婚制的反映）。“伏羲女娲创造华夏民族”本身是一个神话，伏羲女娲也就是神话英雄。至于伏羲发明八卦、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夸父追日、后羿射日等等，说的都是华夏民族的神话英雄事迹。再往后，尧舜禹是华夏民族的领袖，同时也是华夏民族的神话英雄。尤其是舜，他的“启程”、“启蒙”经过了很多磨难，被他的父亲和异母弟弟各种构陷和加害，他从这些陷害中逃离，但他不计前嫌，更加仁爱，且施仁政。舜的事迹部分地符合这本书里面对英雄的定义和英雄产生的三段式。   

华夏民族的神话英雄，跟世界其他文化种类的神话英雄，当然也有共同点。从某种角度上讲，各种神话传说都有一个最大公约数——都符合“普世的价值体系”。具体地说，神话英雄起于民间，有自我的期许和担当，经过很多磨难、提升了自己的各种能力，然后引领自己的部族取得了更大的进步。而这些加之于英雄身上的磨难，有些是让英雄更好地顺应大自然；有些则是促使英雄有限地改变了环境——如大禹治水。大禹治水这个传说有很多夸大和想象的地方，事实上大禹治水的实践只是在某些小的区域、对于某些小的水灾做了疏浚治理工作而已。所谓“禹分九州，是因为大禹治水成功后根据水系划分区域疆界”这种说法，是夸张的。那个时代的生产力很不发达，不可能把所有的大洪水都疏浚、治理到史书上描述的程度，“大禹治水”是逐代夸大、神化、神话的产物。但是毫无疑问，这个神话蕴含了我们民族“改造自然、为我服务”的英雄情结。

从本书出发联系当今现实，我觉得又到了“时代呼唤英雄”的时间点。在我们这个时代真的需要呼唤英雄！有种说法——“需要英雄的时代，是一个不算好的时代”，我同意这种说法。在现代政治文明的背景下，照讲是不需要英雄的。因为每个人都公平地生活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和自我发展的同时也为社会做贡献，有非常完备的法律系统来保证社会运作。在经济不断发展、文明不断进步、法制已相当完善并且逐步更加完善的情况下，社会就不需要英雄来引领。但是，具体到当下来讲，我觉得世界范围内也好，中国范围内也罢，还是需要呼唤英雄。我们呼唤的不一定是抗击恶魔、与大自然搏斗这种英雄，而是破除蒙昧、追求法治、捍卫自由这样的英雄。

正如俊杰书友所说，我们每个人未必非得先修炼好了、达到完善完美的程度后，才走入社会、承担某种责任。事实上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挑战，我们要勇敢面对挑战，不断磨练和提升自己，做自己心目中的那个英雄，也成为社会需要的英雄。这是读完这本书我想对年轻一代、也对我自己要说的。谢谢大家！

刚才听钟老师提到，我们中国人的英雄是在本土被启蒙的。我最近考虑的是中国教育给孩子们设置了这么多的苦难，这是在启蒙吗？

之前在美国读书工作快10年，回国之前我就想，孩子至少要在高中的时候再去美国读书，因为我很认可美国大学的教育。回国之后，我觉得未来30-50年中国都在大国崛起阶段，我想我孩子的成长伴随着国家的大国崛起，所以我希望他在中国接受完整的教育。但目前孩子在北京上了初中之后，我真的很怀疑这么想是否对。

您看一看现在北京中考的录取分数，7门功课660分满分，海淀6小强的录取标准至少642分。这是什么概念？7门功课仅能扣18分，每门功课仅能扣两分多。想上六小强里的实验班，则需要650分，每一门扣分要少于1.5分。如果退而求其次，像海淀的区重点中学录取分数大约得要627分，每门课只能扣4.7分，就是说孩子们必须要达到平均96分以上才有可能上区重点。

我在想，自己精心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让他经受这种非人的磨难，最终只是为了变成一个普通人，值吗？因为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就是读书工作、结婚生子，过平凡的一生。

在去辽阳旅行的时候，我们专门去看了《木鱼石的传说》里面王尔烈的故居。他是乾隆朝的人，当年科举考试他考了第四名(传胪)。考中的时候，他已经44岁，然后他认为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完成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他参与了《四库全书》的编撰。当年编撰《四库全书》的时候，我估计所有乾隆年间的文官多少都有所参与，所以这个未必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第二个让他觉得自豪的事情是，乾隆当年要去亲自主持一个考试，最后皇帝委派他去主持的。第二件事放在历史长河中简直不值一提。他花了那么多年时间在科举上，在44岁终于考中了，最后就做了这么两件事。多少有些得不偿失的感觉，但这和现在孩子们的教育过程何其相似。

今天大家讲到，英雄要经历启程、启蒙和回归的过程，我就在想，这一代小朋友经受着这样大的磨难，这是什么样的启蒙呢？我们要引导孩子们变成什么样的英雄，他回归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主体？我就想培养一个身心健康的普通人，但我发现，这个教育体系里的卷法，孩子们快要没高中可上了，要在初中就被分流到职高了。

可现在职高的情况也堪忧。曾经有个出租司机跟我说，他的孩子十五六岁被分流到河南的职高，他原本不打算让孩子上职高，想让孩子直接出来当学徒，但在家人劝说下还是让孩子上了职高。现在倒好，家里头出了大几万块钱，孩子学了4年19岁毕业，啥都干不了，跑到什么蜜雪冰城去站台。他说我还不如让他当初直接做学徒，哪怕学个理发，也算是有一技之长。现在孩子这么大了，也不听话，打也打不得，只能靠家里来贴补。司机师傅的这番话，反映的是我们国家绝大多数职高的现状。我的孩子最后也要这样子吗？中国的教育是要把下一代逼到什么样一个启蒙的状态呢？

只是一堆牢骚，不好意思！

对这次读书会我本来稍微有点担心，一是一些长期参加读书会的重量级校友因为暑假期间的各种原因不在海口，二是我们尝试让两个新生代校友来做读书会的主持人和主分享，我担心读书会的质量会有所下降。结果却是我杞人忧天了！

我们总是对新生代的内在力量重视不够，我发现不仅主持人准备充分、主持游刃有余，刚刚从武警退伍的杨臻师弟的主分享也特别棒！他的分享带有这个时代年轻人的一些特点，他把自己的一些思考贯穿其中，虽然阅读面或许不够广，对书本内容的领悟或许不够深，但很重要的是他有自己的一个思维模式，敢于提出自己的评判，在分享过程中敢于加入一些批判性思维，然后用一个非常诗意化的方式结束了今天的主分享。我觉得确实带给了我们一个不一样的体验。

我真心希望以后有更多的师弟师妹能够勇敢主动地承担读书会主分享的角色，发挥各自的特色，带给我们别样的体验。

云晴师兄和吴易陶老师的分享延续了他俩的一贯风格。

云总收集了大量素材、做了很多功课，我们看到他画了两大张思维导图，这得益于他深厚的西方哲学、心理学的积淀。可能他讲得比较快，因为时间关系没有充分展开，显得比较凌乱。某种程度上我觉得云师兄是思维大于语言的一个人，他的表达能力略逊于他的思维能力，但他的精心准备每次都带给我们很多惊喜，尤其他谈到从英雄之旅看到人的精神异化带来的压力以及非理性的巨大力量，这是很多分享者忽略的，而这恰恰是本书重要的两大内容之一。

我刚刚发了两张导读图在读书群里，它概括了本书的两大内容，一个是英雄之旅模式的剖析，即所谓三大阶段17个过程；另一个是英雄之旅对个人的意义。通过英雄之旅，个人可以从神话中发现真我、从神话中获取深刻的生命体验、从神话中去理解社会，以达成自己精神的发育成长和神性的发掘或超越。神话中蕴含的原力（非理性力量），揭示了宇宙混乱表象下的秩序。

在坎贝尔的知识结构里除了荣格的精神分析心理学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来源就是印度哲学家、灵修大师吉杜·克里希那穆提的哲学。所以他的神话学不仅是好莱坞流行文化创作框架的宝典，还是很多灵修人士通过神话获得启迪的重要工具。本书的价值兼具两方面的功能，而后者的价值或许远远超过它对好莱坞流行文化所起到的作用。

吴易陶老师无愧于“百科全书式的大家”的称号，他从荣格心理学一路说下来，从普罗普的民间故事形态学到中国神话的生成路径，再到中国神话创作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变迁，让我觉得非常惊艳。

吴老师的几个观点让我印象深刻，一个是他说神话类创作有一种野性的思维，和严密的形式逻辑思维不一样，使得神话别具一种力量；另外就是这本书在纯学术圈的评价并不是那么高，在推动流行文化发展上，卢卡斯等人其实是借他学术的外衣来抬高自己的价值。

实际上我也看到一些资料，认为坎贝尔是一个半学院派的学术人员，他在一个刚成立的女子学院任教半辈子，离美国精英学术圈还有一定的距离。主持人也谈到，这本书出版后的30年也仅售出了一万册。这本书之所以近年来在中国流行，我觉得跟出品方湛庐文化有关，他们联合“得到”APP进行了成功的推广。湛庐文化董事长韩焱在“得到”做过多次分享，然后这本书又得到了另外一个经济学家何凡的认同，何凡又在“得到”上做了5次分享。之后在很多商学院的课程里把它变成一种成功学的工具，它又成为了商学院的经典课外阅读书籍从而经久不衰，但它在美欧的实际影响力我们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吴老师说到中国神话小说的大器晚成，联想到我们分享的上一本书《翦商》谈到的中国文明的早熟，周公以及孔子这一路所谓的中国理性文明剪断了华夏民族人与神的联系，导致中国早期神话发育的不完全，直到明清市井小说的发展才重拾了中国神话的文化传统，形成了以《西游记》为代表的中国神话小说的传统。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也出现了一批神话研究的学者，包括中国神话研究的开拓者袁珂，以及闻一多、茅盾等人，他们对比中国神话和希腊罗马神话的异同，形成了一批研究成果，也有类似的观点。

李俊杰校友和钟国骏书友的分享同样令人印象深刻。俊杰师弟从个人成长的角度出发，认为我们必须勇于面对命运的挑战；国骏老师则认为，现在又一次来到“呼唤英雄的时代”。后面一些第一次参加读书会的朋友，包括人大书友董波、从美国回来的校友谢於颖教授夫妇，都各自分享了一些听书的感受。无论是现代心理学的新发展，还是对中式教育和西式教育的比较以及困惑，都可以让我们从现实中增加对英雄之旅的价值及神性的思考。我觉得这也特别重要，现实其实与本书息息相关，神话不仅是上下五千年，也关切着现实中从海南到北京到美国的纵横三万里。

科技的发展带来了世界的快速变化，快速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引发了现代社会的多种焦虑，而对抗焦虑的力量往往隐藏在最古老的神话故事里边。正如本书中文版序言里最后的那句话：俄狄浦斯最新的化身正站在第五大道和第42街的交叉口等红绿灯，将续写美女与野兽的浪漫故事。

谢谢大家！